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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墨绿色寒潭上方氤氲的冷雾中,失去了明确的刻度。只有铜炉中翻滚的药汁逐渐浓稠、变少,又再次被秦墨添水加药,重新沸腾的循环,以及洞穴深处那不知源自何处的、极其微弱但永不停歇的滴水声,模糊地标记着光阴的流逝。苏砚(幽暗人格主导下的身体)静静地躺在冰冷的石台上,如同与身下岩石融为了一体。呼吸微弱绵长,心跳缓慢而稳定,维持在一种远低于常人、却又精准得不像活物的频率。他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最深层的生理性休眠,只有幽暗人格那冰冷的意识核心,如同隐匿在冰川下的超级计算机,在绝对寂静中,持续进行着超高负荷的运算与修复。
“侵蚀能量清除进度:17.8%。”漠然的进度报告在意识中生成。得益于“阴”键对这类能量的天然克制,清除效率比预期高出数倍。天机宝鉴的总能量水平,在消耗与吸收的微妙平衡中,艰难地维持在了1.3%左右,灰白色的“阴”键光泽愈发凝实,甚至偶尔会自发地、极其微弱地脉动一下,仿佛在消化、转化着那些被吸入的、阴损的能量。
身体的其他部分,状况也在缓慢改善。脏腑的衰竭被丹药和“白键”的修复之力强行止住,并开始极其缓慢地重建功能。神经系统的损伤修复最为耗时,但痛觉和异常信号已被压制到最低。镜印的活性,随着身体状态的略微好转和黑石的持续干扰,始终被幽暗人格巧妙地维持在一种“低功耗、平稳异常”的模糊状态,既不过分活跃引起秦墨深度探查,也不完全沉寂显得可疑。
秦墨每日会来两到三次。他带来新的、药力更强的汤药,用灵力助苏砚化开。每次,他都会仔细探查苏砚的脉象和体内状况,尤其是那侵蚀能量的变化。每一次探查,他眼中的惊异和探究之色都会加深一分。侵蚀能量的消退速度,显然超出了他对“九转还魂丹”和“清灵化毒散”药力的认知范畴。但他没有多问,只是更加沉默,喂药、探查、打坐调息,偶尔会离开洞穴几个时辰,去处理外面的事务。
幽暗人格漠然地接受着这一切。他将秦墨的每一次探查,都视为对自身伪装和控制力的测试。他精确地模拟着重伤者应有的、缓慢但确实存在的“恢复”曲线,控制着侵蚀能量消退的速度,使其看起来像是珍贵丹药和寒潭环境的共同作用,而非某种“异常”能力的干预。
这一日,秦墨带来了一种新的药膏,颜色乌黑,气味辛辣刺鼻。
“这是‘续骨生肌膏’,对外伤和经络淤滞有奇效。你体内经络被毒素和能量侵蚀多处受损,需以外药辅助疏通。”秦墨解释着,用木片挑起一小撮药膏,均匀涂抹在苏砚的手腕、脚踝、以及后颈几处大穴。药膏触及皮肤,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随即化为一股灼热的气流,试图钻进皮肉,疏通淤塞的经络。
幽暗人格立刻察觉到,这药膏不仅作用于皮肉经络,其药力似乎对那残余的侵蚀能量,也有微弱的“驱散”和“中和”作用。看来秦墨也在尝试各种方法,加速清除他体内的隐患。
他配合地让药力渗透,同时暗中引导“阴”键,将那些被药力“驱赶”出来的、散逸的侵蚀能量余烬,悄无声息地吸收掉。
秦墨涂完药膏,重新在潭边岩石上坐下,没有立刻入定。他沉默地看了苏砚一会儿,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洞穴中显得有些突兀:
“下毒之事,有些眉目了。”
幽暗人格的“注意力”瞬间提升了一个等级,但身体依旧毫无反应,只有眼睫毛似乎因为药膏的刺激,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送汤的丫鬟秋月,还有那个帮你传话的小丫头,都死了。”秦墨的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发现时,一个吊死在柴房,说是‘畏罪自尽’;一个‘失足’跌进了后园那口刚清理过的老井,捞上来时已经没气了。死无对证。”
秋月……死了。还有那个传话的小丫头。
漠然的心湖没有丝毫涟漪。死亡,在这混乱的时局和卑劣的阴谋中,只是冰冷的概率和消耗。秋月冒险传讯时,就该料到有这一天。只是可惜了这条线索,也印证了对方的心狠手辣和灭口决心。
“厨房经手汤羹的人,查不出明显问题。赵员外那边,”秦墨顿了顿,“他前日已离开县城,说是去州府处理急事,归期未定。走得很仓促。”
赵员外跑了。这几乎是摆明车马。但他跑了,意味着线索暂时中断,也意味着对方可能暂时放弃了在县城内的直接行动,转为更隐蔽的谋划。或者是……在准备更大的动作?
“周管事吓破了胆,但也咬死了不知情。陈县令焦头烂额,夫人病情反复,府中又接连出事,已上书告病,闭门谢客。”秦墨继续说着,像是在陈述,又像是在分析给昏迷的人听,“你中毒之事,被我压下了,对外只说你在府中静修时突发急症,被我接走救治。但纸包不住火,县里已有流言,说你这位仙长怕是道行不够,遭了反噬,或是在府中冲撞了什么,才一病不起。”
流言……尘微子“仙师”的形象,恐怕要受损了。不过这或许也是好事,能降低一些关注度。
秦墨说完这些,沉默了片刻。洞穴中只有水声和药炉的咕嘟声。
“尘微子,”他忽然换了种语气,声音低沉了些,带着一丝探究,“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体内那股能抵抗‘阴罗宗’侵蚀之力的东西,又是什么?”
来了。核心问题。
幽暗人格漠然地“听”着,没有回应。也无法回应。此刻“尘微子”人格静默,理性人格沉睡,只有他能处理信息,但以“尘微子”此刻重伤濒死的状态,开口回答如此复杂的问题,本身就极不合理,且容易暴露。
他维持着深度的昏迷假象,只有胸膛极其微弱的起伏。
秦墨似乎也没指望得到回答。他盯着苏砚看了半晌,最终摇了摇头,低声道:“罢了,等你醒了再说。你最好能醒过来……很多事,还需要你给出答案。”
他不再言语,重新闭目调息。
幽暗人格的“注意力”却并未放松。秦墨的话,透露了几个关键信息:他已经将下毒之事与“阴罗宗”紧密关联;他对尘微子体内的“异常”力量(实则是天机宝鉴和幽暗人格的操控)极为关注,并认为这力量与对抗“阴罗宗”有关;他对尘微子本身的存在,充满了疑问,但暂时选择了“救治”和“观察”,而非“强制处理”。
这符合秦墨一贯的行事风格:谨慎、注重证据、在规则内寻求最优解。但这也意味着,一旦尘微子“醒来”,或者他体内的秘密进一步暴露,秦墨的态度可能会发生变化。
“需在‘苏醒’前,进一步稳定伤势,并准备好应对秦墨质询的‘合理’说辞。”幽暗人格冷静地规划着。这说辞必须基于“尘微子”的人格认知(荒诞、仙神信仰),又要能部分解释他体内的异常(比如推给“仙尊赐宝”或“天赋异禀”),同时不能暴露天机宝鉴的核心功能和幽暗人格的存在。
这并不容易。但总比现在就暴露要好。
他继续专注于体内的修复工作。在“阴”键的高效吸收和“白键”、丹药、外用药膏的多重作用下,侵蚀能量的清除进度稳步推进,身体的基础功能也在一点点重建。只是这过程极其缓慢,且对心神消耗巨大。幽暗人格必须时刻维持着对身体的绝对精细控制,对“阴”、“白”两键的微操,以及对秦墨探查的伪装。
时间继续流逝。不知是第几次药汁沸腾,又第几次被喂下。
这一次,秦墨带来的是一种淡金色的、粘稠如蜜的液体,盛在一个小巧的玉瓶中。他小心地滴了三滴在苏砚舌下,药液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润醇厚、却又磅礴无比的暖流,瞬间散向四肢百骸。这药力远比之前的任何药物都要强大、精纯,仿佛蕴含着某种生命本源的力量,所过之处,受损的脏腑、经络、甚至骨髓,都传来一阵阵麻痒的、新生的悸动。
“这是‘玉髓生机露’,采数种千年灵药精华,辅以地脉灵乳炼制,有补益本源、催发生机之效。我手中也只此一瓶。”秦墨的声音带着一丝郑重,“你若能吸收其药力,或可真正稳住根基,不再有性命之忧。”
幽暗人格立刻感受到这药力的非凡。它不仅提供磅礴生机,似乎还在试图激活、引导人体自身的修复潜能。他不敢怠慢,立刻调动“白键”能量,引导、辅助这“玉髓生机露”的药力,精准地输送到那些最需要生机滋养的核心损伤处,同时用“阴”键护住心神,避免被过于强大的药力冲垮脆弱的神经平衡。
在双重引导下,“玉髓生机露”的效果被发挥到了极致。苏砚原本蜡黄如纸的脸色,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微弱的心跳,似乎也强劲、规律了一点点。最明显的是呼吸,不再那么若有若无,而是变得稍微深沉、平稳了一些。
秦墨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但随即又被更深的思索取代。如此重的伤势,在“玉髓生机露”的作用下,恢复速度依然只能说“尚可”,远未达到他预期的、药到伤愈的效果。这说明尘微子体内的损伤,尤其是那种侵蚀能量造成的深层损害,远比看起来更严重、更棘手。
“你好生吸收药力,莫要浪费。”秦墨最后嘱咐了一句,转身走向洞穴深处,似乎要去取什么东西。
就在秦墨身影消失在通道拐角,洞穴内只剩下苏砚一人,以及那磅礴药力在体内奔腾冲刷的微妙时刻——
“呜……师父……徒儿好疼……浑身都疼……像有针在扎……在烧……”
一阵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连贯、充满了痛苦、恐惧和孩童般无助依赖的“声音”,再次从意识的最边缘,那被隔离的混沌区域,断断续续地“渗”了出来!
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残响,而是带有明显“尘微子”人格特征、充满了情绪色彩的“意识低语”!仿佛那个被压制、濒临消散的人格,在“玉髓生机露”磅礴生机的刺激下,竟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活性,开始无意识地“**”、“呼救”!
“……黑……好黑……有光……盒子在发光……绿莹莹的……赵员外……他对着盒子笑……好可怕……师父……你在哪……救救徒儿……”
“……秦大人……秦大人是好人……他救了徒儿……可他看徒儿的眼神……好冷……像要看穿徒儿……”
“……仙尊……仙尊您说话啊……徒儿是不是要死了……徒儿还没光大您的道统……还没找到灵石……宝鉴……宝鉴没能量了……徒儿没用……”
混乱、跳跃、充满荒诞想象和真实恐惧的片段,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击着幽暗人格那冰冷坚固的意识壁垒。这些低语中混杂着真实的记忆碎片(如对赵员外的恐惧、对秦墨的感知),也有大量扭曲的幻想和“尘微子式”的解读(如仙尊、道统、灵石)。
“警告:副人格(尘微子)意识活性异常提升,可能因外部强烈生机刺激导致。当前人格隔离屏障出现波动。需加强压制,防止其意识碎片污染主控逻辑或引发不可预测行为。”冰冷的警报再次响起。
幽暗人格立刻调动更多“算力”,加固对尘微子人格区域的封锁和压制。同时,他分出一丝意念,尝试“聆听”、分析这些逸散的低语碎片。虽然混乱,但其中可能包含有用的信息,比如尘微子对某些事件(如看到首饰盒发光、对赵员外的印象)的真实感受,这些是理性人格和幽暗人格可能缺失或视角不同的部分。
“分析结果:尘微子人格对‘赵员外’抱有极深恐惧,并将其与‘发光盒子’、‘可怕笑容’关联,可能基于其敏锐但混乱的直觉。对‘秦墨’感知为‘救命恩人’但‘眼神冰冷’,符合观察。对‘仙尊’、‘道统’、‘灵石’的执念为核心人格驱动。对自身‘死亡’有模糊认知,但被信仰和使命感部分掩盖。”
这些信息,有助于幽暗人格更好地模拟、预测尘微子人格苏醒后的可能反应和言行。
就在他处理这些意识杂音,并继续引导药力修复身体时,秦墨的脚步声从通道内传来。
他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扁平的、用油布包裹的方形物体。
秦墨走到石台边,将油布包放在一旁,先探查了一下苏砚的状况。感受到那明显增强的生机和稳定的体征,他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苏砚似乎因痛苦(实则是药力冲刷和意识低语冲击)而微微蹙起的眉头上。
“忍着点,‘玉髓生机露’药力霸道,化开时是有些痛苦。”秦墨难得地解释了一句,然后拿起了那个油布包。
他解开油布,里面是一本纸质泛黄、边缘磨损严重的线装古书,封面上没有任何字迹。
“你昏迷时,我检查过你的随身之物。”秦墨的声音平静无波,但话里的内容却让幽暗人格瞬间提高了警惕!“除了那方黑盒法器(天机宝鉴)和几样杂物,还有两包用手帕包着的东西——几片带污渍的草叶,和一点暗红色碎屑。”
他果然搜过身!幽暗人格漠然以对。这在意料之中。秦墨将他带至此地救治,不可能不检查他身上可能存在的危险物品或线索。只是不知道他是否看出了草叶和碎屑的端倪?有没有动过床板下藏的、来自首饰盒的黑色碎屑?(那些应该没被找到,藏得足够隐蔽。)
“草叶上的污渍,经查验,是人血,混合了泥土和某种轻微致幻植物的汁液。应是王伯摔倒时沾染。”秦墨继续说道,翻开了手中的古书,“至于那暗红色碎屑……我起初以为是朱砂或某种矿物。但仔细查验后发现,其质地奇特,非金非石,且蕴含极其微弱的、与毒汤中侵蚀能量同源、但更加‘古老’或‘精炼’的气息。”
他抬起眼,看向昏迷的苏砚,目光锐利:“这碎屑,你从何处得来?是否与那首饰盒有关?”
幽暗人格心中了然。秦墨果然厉害,仅凭一点碎屑,就将其与首饰盒、毒汤能量联系起来。但他此刻无法回答。
秦墨似乎也没指望回答,他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古书,缓缓道:“我查阅玄镜司部分案卷,又想起一些关于‘阴罗宗’的古老记载。他们有一门诡秘之术,擅长炼制一种名为‘阴蚀砂’的邪物。此物以特殊手法,从极阴之地的某些罕见矿物中提炼,再辅以怨魂精粹和秘法祭炼而成。色呈暗红近黑,质地坚硬,可刻录符文,承载阴邪能量,常用于制作阴毒法器、布置邪阵、或……作为某些阴损丹药、毒剂的‘药引’或‘能量核心’。”
他翻到古书某一页,上面有手绘的图案,虽然模糊,但画的正是几粒暗红色、形态不规则的颗粒,旁边配有文字说明,字迹古老。
“你身上的碎屑,以及毒汤中蕴含的那股侵蚀能量,其特征,与记载中的‘阴蚀砂’颇为相似。”秦墨合上古书,声音低沉,“若真是此物,那下毒者,恐怕在‘阴罗宗’内地位不低。而这首饰盒……或许就是用‘阴蚀砂’作为核心材料之一炼制的邪器。赵员外将其赠予陈夫人,绝非偶然。”
他站起身,在石台边踱了两步。“王伯昏迷,你中毒,丫鬟灭口,赵员外潜逃……这一切,都指向‘阴罗宗’在本地有所图谋,而且,图谋不小。他们似乎想通过陈夫人,或者通过那首饰盒,达成某个目的。而你的出现,意外地干扰了他们,所以他们要除掉你。”
分析基本正确。幽暗人格“听”着,对秦墨的判断力和情报能力有了新的评估。玄镜司果然不容小觑。
“你现在是唯一活着、且近距离接触过首饰盒、又中了‘阴蚀砂’之毒的人。”秦墨停下脚步,重新看向苏砚,眼神复杂,“你的生死,或许关系到能否揭开‘阴罗宗’在此地的阴谋。所以,你必须活下来。”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近乎疲惫的缓和:“我不知你究竟是何来历,身怀何物。但既然你被卷了进来,又侥幸未死……或许,这也是天意。尘微子,尽快醒来吧。外面……恐怕很快就要不太平了。”
说完这番几乎算是推心置腹(对秦墨而言)的话,秦墨不再言语,重新坐回潭边岩石,闭目调息,将那本古书小心地收回了油布包中。
洞穴内,再次只剩下寒潭水声、药炉余烬的噼啪声,以及苏砚体内那磅礴药力奔腾冲刷、与侵蚀能量残余做最后斗争的无声硝烟。
幽暗人格漠然地消化着秦墨透露的信息。“阴蚀砂”、“阴罗宗”的图谋、自己作为“关键线索”的处境……外面的“不太平”……这一切,都预示着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而他,必须在这风暴来临前,让这具身体恢复起码的行动能力,并准备好,以“尘微子”的身份,去面对那一切。
他不再理会意识边缘偶尔渗出的、尘微子人格的痛苦低语。将全部“算力”和资源,投入到对“玉髓生机露”药力的最后引导,以及对体内最后几处顽固的侵蚀能量聚集点的、“阴”键的全力吸收中。
清除进度,在冰冷的意志驱动下,向着终点,缓慢而坚定地推进。
18.1%……18.5%……19.0%……
石台上,苏砚那微弱但平稳的呼吸,在寒潭氤氲的冷雾中,化作一道道悠长而苍白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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