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页   夜间
壁落小说 > 清辞归浩外传 > 第三十九章迷雾抉择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壁落小说] https://www.biquluo.info/最快更新!无广告!

最新网址:www.biquluo.info
    黑暗在洞穴里沉积,浓稠得仿佛有了重量,压在眼皮上,堵在呼吸间。沈清辞背靠着冰凉潮湿的石壁,一动不动,像一块已经与岩石生长在一起的苔藓。

    只有思维在疯狂运转,如同困在铁笼里的兽。

    男人的呓语早已停止,只剩下微弱、滚烫、时断时续的呼吸声,证明着生命仍在与死亡进行着最后的拉锯。那偶然吐露的“松岗”、“晒干”,像黑暗里迸溅的火星,短暂地照亮了一些东西,旋即又让更深的谜团沉入更浓的阴影。

    油布包里的地图、钱、纸条,紧贴着她的胸口,隔着衣服,似乎能感觉到铅笔划痕的凹凸和纸币边缘的棱角。这份意外获得的“指引”,究竟是通往生路的航标,还是诱人踏入深渊的香饵?

    她无法判断。所有的情报分析,在此刻都失去了依托。没有组织,没有联络点,没有可以交叉验证的信息来源。她只有自己,一个来历不明的重伤员,和一份从天而降(或者说,从土里挖出)的、不知真伪的“指示”。

    “蝮蛇”……这个名字带着阴冷滑腻的质感,盘踞在黑松岭的阴影里。如果重伤员的警告和纸条上的信息都是真的,那么黑松岭就是死地。而松岗,“樵夫”,那个听起来质朴甚至有些土气的暗号,会是新的希望吗?

    还是说,这整个局,从东山庙泄密,到黑松岭埋伏,再到这个恰到好处被发现的“松岗”线索,都是“蝮蛇”或者说敌人精心编织的网?目的就是让她这样的逃亡者,在绝境中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主动投入另一个更隐蔽、更致命的陷阱?

    信任,在此刻是比子弹更危险的武器。

    可是,不信任,又能如何?原地等待?天亮之后,这个山洞并不安全。拖着伤员返回或另寻他路?以他们现在的状态,无异于自杀。

    时间在黑暗的包裹下,以一种粘滞而残忍的方式流逝。沈清辞能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流失,石壁的寒气一丝丝渗入骨髓。疲惫像潮水,一次次试图将她淹没,又一次次被她用意志力狠狠逼退。怀里的书和名单,伤员的重量,油布包的秘密,这三重负担几乎要将她的脊梁压垮。

    她需要一个支点,一个能让她在迷雾中踏出下一步的、哪怕是最微小的依据。

    她侧耳倾听洞外的声音。风声松涛依旧,没有异常的脚步声或人语。她又将注意力转回洞内,转向那个呼吸微弱的男人。

    他,是唯一的变数,也是目前唯一可能提供更多信息的人。

    沈清辞摸到水壶,再次小心地给他喂了点水。水渍润湿了他干裂起皮的嘴唇,顺着嘴角流下。她在黑暗中摸索着,用还算干净的衣角替他擦拭。指尖无意中触碰到他的脸颊,滚烫,瘦削,骨骼的轮廓在高温下显得格外嶙峋。

    “同志……”她压低声音,几乎是用气息在说话,不确定他是否能听见,“你能听见吗?我们需要决定去哪里。黑松岭,还是松岗?”

    没有回应。只有灼热的呼吸喷在她手腕上。

    “松岗的‘樵夫’,暗号‘山货要晒干’,你认识吗?”她继续问,语速很慢,每个字都清晰,“你是谁?谁要你去松岗?或者……谁在等你?”

    沉默。只有洞外风穿过藤蔓的呜咽。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男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发出一个极其含糊的音节,像破旧风箱的嘶鸣:“……周……”

    “周?”沈清辞立刻捕捉到了这个音,“姓周?还是代号?”

    “……骁……”又是一声模糊的气音。

    周骁?一个名字?还是“周晓”、“周啸”的谐音?

    “周骁?是你的名字?”她追问。

    男人似乎用尽了力气,不再出声,但呼吸的节奏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变化,仿佛这个音节耗尽了他最后一点清明,也带走了一些东西。

    沈清辞在黑暗中皱紧了眉头。周骁。如果这是一个真名,那么他很可能不是普通的交通员或侦察兵。普通地下工作者很少使用真实姓名,尤其是在执行这种显然极度危险的任务时。除非……他的身份已经暴露,或者这个任务的性质,使得真名假名不再重要。

    又或者,“周骁”只是一个他潜意识里想要说出的、与此事相关的人名。

    线索太少,推断如同在流沙上建房。

    但是,这个音节,连同之前关于“松岗”和“晒干”的呓语,与油布包里的信息形成了某种脆弱的呼应。这微弱的呼应,在绝对的黑暗和孤立无援中,竟像是一根细细的蛛丝,让她有了一个可以攀附的方向。

    她不能再等了。天很快就要亮了。每一分犹豫,都可能在晨光中化为致命的破绽。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那带着霉味和血腥气的冰冷空气灌入肺腑,将最后一丝彷徨冻结。她做出了决定。

    去松岗。

    不是基于确凿的证据或理性的分析,而是基于一种在绝境中淬炼出的、近乎赌博的直觉,以及那一点点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信息之间的巧合。留在这里是死,去黑松岭很可能是死,那么松岗,至少还是一个“未知”。在战争中,“未知”有时比“已知的绝境”多一线生机。

    决定了方向,接下来的就是行动。她开始清点所剩无几的“资源”:两壶水,一些马齿苋和野胡萝卜根,捣烂的地丁和景天草药(已经用掉一部分),一把子弹有限的枪,一把匕首,怀里的书、名单、油布包,以及一个奄奄一息、名叫(或许叫)周骁的重伤员。

    还有她自己——疲惫、饥饿、带伤,但还能动,还能思考,还能扣动扳机。

    她摸索着将剩下的马齿苋和胡萝卜根塞进嘴里,用力咀嚼。苦涩和辛辣的味道刺激着味蕾,也带来些许真实的能量感。她喝了几大口水,将胃里那种空荡灼烧的感觉稍稍压下去。

    然后,她开始为转移做准备。将剩下的草药用树叶仔细包好,揣在怀里。检查枪支和匕首。最后,她的目光(尽管在黑暗中看不见)落在地上的伤员身上。

    要带上他。必须带上他。不仅仅是因为那可能存在的、关于松岗和“蝮蛇”的信息,更因为……她不能将一个或许是自己同志的人,独自留在这黑暗的山洞里等死。那份名单上每一个名字的重量,此刻似乎也压在了这个无名(或有名)的伤员身上。

    她蹲下身,试图再次将他扶起。男人的身体比之前更加瘫软,高热消耗着他最后的气力。沈清辞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才将他沉重的身躯半背半拖地弄到自己背上。他的头颅无力地垂在她肩侧,滚烫的呼吸喷在她的颈窝。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拖着一座山。她调整着呼吸,计算着体力,在绝对的黑暗中,凭借进来时的记忆和对方向的模糊感知,朝着洞口挪去。

    拨开藤蔓的瞬间,清冽的、带着松针和露水气息的夜风涌了进来,让她精神一振。外面并非完全的漆黑,东方的天际已经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鱼肚白的亮色,星辰变得稀疏黯淡。黎明前最黑暗,也最寂静的时刻,即将过去。

    她不敢停留,辨认了一下大致方向——根据油布包地图的指示和她的记忆,松岗应该在东北方向,更深入山区。她调整了一下背上男人的位置,让他的重量分布得更均匀一些,然后迈开了脚步。

    脚下的路崎岖不平,黑暗中只能靠脚尖和感觉摸索。她尽量选择树木浓密、地势起伏的地方走,利用阴影和地形遮掩行迹。背上的人毫无知觉,像一袋沉重的沙土,只有那微弱而滚烫的呼吸,证明着生命的延续。

    走了不知多久,也许半个时辰,也许更久。天色在缓慢地变亮,从深靛蓝过渡到灰蓝,林间的景物开始显出模糊的轮廓。沈清辞的体力再次逼近极限,汗水浸透了里外衣衫,双腿如同灌铅,每一次呼吸都扯着肺部疼痛。

    她必须再次休息,也必须给伤员补充水分,检查伤口。

    她找到一处岩石下的凹坑,勉强能容纳两人遮蔽身形。将周骁小心地放下,他依旧昏迷不醒,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也许是草药的微弱作用,也许是回光返照。沈清辞顾不上自己,先给他喂水,又查看了一下腿上的伤口。草药覆盖处,似乎没有新的脓血渗出,但红肿并未消退,高热依旧。

    她自己也喝了点水,啃了几口剩下的植物根茎,靠坐在冰冷的岩石上,抓紧时间恢复体力。晨光熹微,林间的鸟儿开始试探性地鸣叫,夜晚隐藏的一切,即将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她必须在天色大亮前,找到一个更安全、更隐蔽的落脚点,然后想办法弄清“松岗”的具体位置,以及如何找到那个神秘的“樵夫”。

    就在这时,她隐约听到了一声声响。

    不是鸟叫,不是风过林梢。

    那声音极其轻微,短暂,像是很远处,枯枝被小心踩断的“咔嚓”声。

    沈清辞瞬间绷紧了身体,所有的疲惫一扫而空,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枪柄上。她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声音没有再响起。

    但那种被窥视、被追踪的感觉,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来。

    是错觉吗?是早起的动物?还是……“蝮蛇”的触角,已经悄然延伸到了这片晨雾弥漫的山林?

    她缓缓转过头,目光锐利如刀,扫视着光线逐渐清晰的、静默的松林。

    晨雾在林间缓缓流动,像一层乳白色的、不祥的纱。

    下一章预告:第四十章《雾锁松岗》——晨雾中的山林危机四伏,那一声异响绝非偶然。沈清辞带着重伤的周骁,在逐渐明亮的晨光与弥漫的雾气中艰难前行,寻找着虚无缥缈的“松岗”与“樵夫”。而追踪者的身影,或许已在雾气的掩护下,悄然逼近。信任与怀疑,生存与使命,在这片白茫茫的迷障中,将面临最残酷的考验。

    (第三十九章迷雾抉择完|字数:3987)
最新网址:www.biquluo.info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