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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很长。林奇睁着眼，看着天花板从漆黑变成灰白，最后被窗外透进来的晨光染亮。
他一夜没睡。
脑子里有两个画面，像两部永不落幕的电影，交替放映。
一边，是妹妹林溪端着糖水，对他笑得一脸灿烂。
另一边，是新闻里那条阴冷潮湿的小巷和那滩半透明的粘液。
他用一只手盖住自己的眼睛。
阳光从指缝里漏进来，有些刺眼。
身体很疲惫，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可精神，却亢奋得有些病态。
他慢吞吞地起床，洗漱，换上校服。
餐桌上，营养师准备的早餐还冒着热气。
林溪已经吃完了，正背着书包在玄关换鞋。
“哥，快点呀，今天要迟到了！”
女孩的声音清脆悦耳。
林奇走过去，拿起一片三明治胡乱塞进嘴里。
他不敢去看妹妹的脸。
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她。
然后，看着她脸上那份纯粹的幸福被恐惧和惊慌所取代。
他做不到。
……
学校里的气氛很压抑。
走廊里，没有人追逐打闹。
教室里，也没有了往日的嘈杂。
所有人都低着头，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可谁都没有真的把心思放在书本上。
赵晓月的座位，依旧空着。
那本摊开的，字迹娟秀的笔记本，还静静地躺在桌面上。
好像它的主人只是暂时离开，很快就会回来。
林奇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里握着笔，可一个字也写不进去。
黑板上老师的板书，在他眼里变成了一团团扭曲的、毫无意义的符号。
老师讲课的声音，也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模糊不清。
他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
下一个，会是谁？
是坐在他前面的同学？
还是隔壁班那个和他打过招呼的男生？
又或者……
他不敢再想下去。
第一节课下课，班主任张老师走了进来，脸色凝重。
“同学们，安静一下。”
他拍了拍讲台。
“有件事要通知大家。经过学校和市教育局的商讨，考虑到最近治安状况，从今天起，本校暂时取消晚自习。”
班级里响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所有同学，下午放学后，必须立刻回家，不许在外面逗留。尤其是女生，最好结伴而行。”
张老师的话还没说完，就有女生小声哭了起来。
那种压抑的抽泣声，让教室里的空气更加凝重。
恐惧，是会传染的。
当危险不再是电视新闻里一个遥远的名词，而是真实地发生在你身边，夺走了一个你熟悉的人的生命时。
那种感觉，足以让任何一个未经世事的学生，感到手脚冰凉。
张老师见状，停顿了一下，声音缓和了一些：“我知道大家都很害怕，但这只是临时措施。警方正在全力破案，很快就会恢复正常的。”
林奇听着，心里却是一片麻木。
取消晚自习？
结伴而行？
有用吗？
在那种非人的怪物面前，这些所谓的安全措施脆弱得就像一张纸。
……
下午放学。
校门口的保安增加了一倍，每个都神情紧张地盯着来往的学生。
林奇背着书包，混在人流里走出校门。
天色阴沉，像是又要下雨。
他刚走到路边，一辆黑色的轿车就悄无聲息地滑到了他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车窗缓缓降下。
露出了苏晴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林奇的脚步停住了。
后车门打开。
苏晴从车上下来，她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走到他面前。身上那股冰冷干练的气场，与周围穿着校服的学生们格格不入。
“上车聊聊？”
林奇看着她，没有动。
苏晴也不催促。
她只是从随身的手包里，拿出了一个薄薄的牛皮纸文件袋，递到林奇面前。
“或者，你也可以在这里看。”
林奇的视线，落在了那个文件袋上。
他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拉开了车门，坐了进去。
车内的空间很大，也很安静。
真皮座椅散发着淡淡的高级香味。
苏琴跟着坐了进来，关上车门。
瞬间，外面所有的嘈杂都被隔绝开来。
她把文件袋丢在林奇腿上。
“看看吧。”
林奇的手指有些颤抖，他撕开了文件袋的封口，从里面抽出了几张打印纸。
第一页，是赵晓月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笑得很甜。
第二页，是几张现场勘察的照片，打了码，但依旧能看到那片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然后，是第三页。
【目标名称：腐化蠕虫】
【威胁等级评估：E-】
【生物特征：群居性寄生体，通过粘液进行捕食与繁殖，喜好阴暗潮湿环境……】
下面，是对这种怪物详细到令人发指的描述，以及它在江城地区近期的活动记录。
最后一行，是处理结果。
【该区域内“腐化蠕虫”族群，已于今日凌晨四点，被天盾外勤三队全部清除。】
全部清除。
林奇看着这四个字，身体里那股被压抑了一天一夜的怒火，轰的一声炸开了。
他一把将报告摔在苏晴身上，双眼赤红。
“为什么！”
他像野兽一样低吼。
“既然你们有能力对付它们，为什么不早点出现！为什么非要等到死人了，才肯动手！”
苏晴被文件砸中，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她只是平静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然后抬起头，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林奇。
“首先，林奇先生，请你搞清楚一件事。天盾是一家私营企业，不是慈善机构，我们没有义务去保护每一个素不相识的普通人。”
“其次，你以为我们是神吗？可以实时监控到城市里每一只邪魔的动向？我们的人力也是有限的。”
她的声音，一字一句地扎进林奇的心里。
“当然，作为世界第一的企业，我们也会承担相应的社会责任，会尽力配合官方，一起维护地区的稳定。就像这次，在确认了邪魔的巢穴后，我们第一时间就去清剿了。”
林奇被她这番冷酷又逻辑缜密的话，堵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晴则看着他那副既愤怒又不甘的表情，继续陈述着另一个更加残酷的事实。
“像赵晓月这样的随机捕食事件，在这座城市里，每隔几天就会发生一起。只不过，大部分都被当成了普通的失踪案或者意外事故处理掉了。”
“我们管不过来，官方的‘守夜人’，同样也力不从心。”
说到这，她身体微微前倾，凑到林奇面前。
两人的距离，近到林奇能看清她瞳孔中自己那张苍白而又无力的脸。
“没有力量，你连在危险降临时，保护好自己身边人的资格都没有。”
这句话，像一把最锋利的刀，精准地捅进了林奇的心脏，然后狠狠地转了两圈。
他想起了医院里，妹妹痛苦的呻吟。
想起了自己跪在地上，被混混踩着头的屈辱。
想起了赵晓月那张再也不会笑的脸。
是啊。
没有力量，他算什么？
他什么都保护不了。
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苏晴看着林奇的样子，满意地靠回座椅上。
她声音突然放得很轻，又像魔鬼的低语。
“林奇，你渴望力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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