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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学大考在十二月初, 但沈休文的婚期就在腊月初八，他想通过考试提前结束学业, 就需要参加九月末由吏部组织的两大官学统一考试。吏部的考试带有招收官员的性质, 因此内容都是综合性的, 难度也很高。总共要考五项，帖经、墨义、策论、诗赋和骑射。
帖经, 就像现代诗卷的填空与默写, 要写出卷纸上缺漏的经书文字。墨义，就是从经书中编出若干个问题，要求考生用经书原文回答, 类似白话翻文言。策论, 就是写议论文, 临场撰文回答考官提出的有关经义或政事的问题。诗赋, 就是让考生临场按文题和规定的格律创作诗赋。骑射，就是骑着马射箭，合格标准是九箭必须中三。
对沈休文来说，这五项考试后三项反而更有把握, 倒是需要将经书倒背如流的帖经和墨义，需要他花费大量时间。实在原身弟子太薄, 而他本就不是学文科的。时间只剩一个月, 他就算记忆力超群，但要做到考个百分百的甲等成绩, 心中并没有十分的把握。
程老爷子别的地方开明, 但对考试成绩是一点不肯含糊, 早早给他放了话，身为自己的自己必须考出个样来。倒是沈茂同对他要求低，让他都及格就行。
沈休文自己心里也是想考好的。这马上要结婚了，若是背个烂成绩去娶公主，怎么说都太丢人。他要是拿不出一点能力来，谁知道皇帝心里又会怎么想，也不利于他将来在虎贲军中立足。
所以，这次考试，简直是他人生第二场高考，而且比之上回要紧张了不少。
但蹴鞠赛还在进行，该看的球，他还是得去看，然后进宫给皇帝和端木福讲。这场比赛，皇子队又胜了，顺利进入了后面的淘汰赛。
午膳后，端木福照常送他出宫。
沈休文关心道：“公主，这几天好吗？还有没有再出疹子？”
端木福摇摇头道：“没有了，已经好了。”
沈休文放下心，又笑问道：“对了，你前两天怎么想起修习闭口禅啊？”
端木福从袖中掏出一个红色绣金福字的小锦囊递给他道：“这个护身符送给休文哥哥。”
沈休文接过来，有些意外之余很是感动，问道：“竟是为了这个吗？”
端木福羞涩一笑道：“上次休文哥哥为我求来平安符，我便想送个护身符送给你。刚好弘法大师进京面见父皇，我就从他那求得此符。”
她抿抿唇又道：“倒也不全是为了休文哥哥，修修闭口禅刚好也能让我静下心来。”
之前因为出疹子的事，她的心一度处于愤怒的状态，她在面上越是表现得冷静，内心其实越是似被烈火烘烤。弘法大师或许是看出什么了吧，才会让她以此表达虔诚之意。
沈休文笑道：“不管如何，公主这份心意我收下啦。”他没有把东西放袖兜，而是直接放进了怀中。
端木福见了开心地笑眯了眼。
沈休文问道：“弘法大师来京了？”
端木福点了下头道：“父皇想找他说说话，知道他人没去云游，就召他进京了。休文哥哥想找他吗？他现在应该还在安国寺。”
安国寺算是皇家寺院，就在京郊。
沈休文摇摇头道：“不了。我只是问问。”
端木福笑了笑，问起程承思的近况。最近她都在养病，倒是好些日子没去老师家学习了。
沈休文跟她闲聊了一会，没让她送到宫门口，自己出去了。
皇帝终究关心自己的儿子们，连赛事也都是只听皇子队的。淘汰赛中，皇子队竟和上舍甲斋队抽签遇上了。
尽管杨和鸣身为队长做了不少努力，但是队伍人心不齐，竟是爆冷输了。
沈休文也不知道怎么说好，上前拍了拍杨和鸣的肩膀。
杨和鸣低叹道：“早知道会这样的。”他也是傻了，自己并就没有沈休文这样的本事和底气，去硬抗皇子队。沈休文都退出了，他又何必看不开。
云宗清见旁边皇子队在欢呼，不由凑到沈休文身边嘟囔道：“沈哥，你干嘛要退出啊！你要是来踢，我们肯定不会输的！”
沈休文沉默了一下，对他道：“对不起。”这次他确实忽略了甲斋蹴鞠队队友们，看到这样的结果，猛然觉得自己是该负一定责任。
李恕用手巾擦着汗，见他有些怔楞，似在自责，遂拍了一下他的肩头道：“你师弟说话没数，你可别当真啊。”虽然他也觉得有沈休文在的话，或许能力挽狂澜。但是甲斋不是只有沈休文一个人，他们中有些人想着讨好皇子，非要拖后腿，那也是事实。
沈休文扭过头来，冲他微微一笑。在甲斋一年多，没想到和他最投脾气、最知心意的，反而是当初曾争锋相对过的李恕。
云宗清听了沈休文的抱歉，顿时一阵愧疚。
他嗫嚅道：“沈哥，我不是真怪你，我那混账话，你别放心上啊……”
沈休文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知道，不会的。”
他又向众人道：“我还有事在身，得先走了，晚点再向大家赔罪。”
看着他匆匆而去的身影，俞峤把手巾一摔阴阳怪气地道：“他这是嫌我们丢人了，不屑与我们为伍了？！”
早已收拾停当的端木渝风度翩翩地打开折扇道：“俞世子你这就说错了，人家那是进宫给皇上说赛况去了。”
俞峤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道：“怎么，小王爷你羡慕他呀？！”
端木渝不愉地瞧了他一眼，摇着扇子直接走人了。
沈休文确实是给皇帝当说球先生去了。因为皇帝要去看决赛，所以这也是他说的最后一场了。他已经在路上收拾好了心情，客观地将实况述说了一遍。
端木镕放下茶碗，看着他道：“休文你今日似是心情不太好？因为你们甲斋的蹴鞠队输了？”
沈休文心中一惊。他也是疑惑，为何每次他觉得自己表现得很平静了，皇帝父女还有他爹，好像都能看出他情绪上的波动。
大公主也就罢了。他觉得小女孩似有种能感知别人情绪的天赋，他也不怕被她知道什么。
但是对于皇帝和他爹，说实在，他有时还是想要掩藏自己，想做到不动声色。这是对强者的一种本能的警惕，每每让他认识到自己在他们面前，还是弱者。
弱者，这可绝不是他要的代名词！
他低头道：“回皇上，我身为甲斋的一员，确实为输球感到有些沮丧。”
端木镕笑道：“是不是有人说你了？你要是参加了，怕是会赢也不一定？”
沈休文抿了唇道：“皇上，我是觉得自己之前退出这次比赛是有些欠缺考虑，虽然参加了不一定会赢，但能和斋友们一起面对的话，肯定是最好的。”
端木镕抬眸看着眼前站得挺拔笔直的少年，见他的脸上流露着自责和难过。
他温和道：“一场蹴鞠赛而已，别看得太重。”
沈休文恭敬道：“是，皇上。”
端木镕话题一转，问道：“这三场比赛看下来，休文，你觉得皇子们的性格如何？”
沈休文顿时又是一惊，心想，这道题有点难啊。
他迟疑了下，还是道：“回皇上，休文不敢妄言。只以比赛时的些微表现来判定皇子们的性格，休文窃以为，可能太过武断。人平时处世做事和参加竞技娱乐活动，有时候状态会不一样……”
端木镕一笑，看了他一眼道：“行了，朕明白了。”
沈休文沉默没有说话。
端木镕嘱咐他道：“再过几日，你和福儿成亲的事该正式提起来了。你可要好好准备。”
沈休文忙道：“是，皇上，我会的！”
端木镕对他挥手道：“你回吧，福儿去了她老师家，你去的时候，顺便跟她说一声，早点回来陪朕吃晚膳。”
沈休文失笑道：“好的，皇上。”
他离开了皇宫，便去了平安坊。
端木福发现他心情有点沉重，问他道：“休文哥哥，你为何事发愁呢？”
沈休文凝视着小女孩，过了会，才微笑道：“公主，我在想快点长大呢。”
端木福脸一红，低下头来。不过没一会，她又抬眸对上他的目光道：“休文哥哥，你是说，你想快点长大？”
沈休文抬手刮了下她的俏鼻，笑道：“我想我们都快点成年。”
本以为自己好歹也曾19岁过，但现在就算心理年龄超20了，但历练是明显不够，既不老练，也不成熟。
端木福失笑安慰道：“休文哥哥别急，日子过得很快的。”
时间确实飞逝如电。很快，国子学的秋季蹴鞠赛就结束了。决赛在皇子队和内舍乙斋队之间展开，就如赛前赌徒们所押注的，皇子队最后顺利获胜，拿到了本届冠军。
随后，在下一个休沐日，皇子队又和太学队举行了一场友谊赛。这次出乎众人意料，在皇帝亲临的情况下，皇子队和太学队踢了个平局。
沈休文作为太学队的实际教练，对这个结果还是满意的。
九月初八，是他和端木福婚期进入三个月倒计时的日子。尽管他们私底下已经把事情都商量妥当了，也有赐婚诏书，但正式的六礼还是得一一遵循完成。
沈休文抱着两只在郊外辛苦弋射下来的活大雁，前往皇宫正式求婚，完成六礼的第一道纳采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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