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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兄，你到底有什么能耐，接连三封，别说是在天顺，就是我走南闯北这么些年也没听说过。”武王城一家名为天仙聚的酒楼中，皆是一些衣着华贵的富家官宦子弟聚集于此，不仅仅是此酒楼各类珍馐俱全，陈年佳酿更是数之不尽，更大的原因是因为此地乃是整个武王城中最为豪奢的一家酒楼，即便是随便的一壶酒钱也够寻常百姓家吃个一年半载的了。
“自然是有大神通。”
酒楼二楼一个靠窗位置，两人对坐，一人正襟危坐，另一人却是扶腮而坐，桌上几个菜算不上珍馐美味，也是色味俱佳的上上之品。
“老子最烦的就是你们这些读书人说话文绉绉的，十句有八句老子都听不懂。”
那扶腮的男子白衣青袍，面相却是可圈可点，怎么着也能称得上是面若冠玉，可是这吃相可真的让人不敢恭维，伸手抓起就往嘴里塞，就着一杯酒囫囵个的咽了下去，拿起桌上那洁白狐裘围脖抿了抿嘴又擦了擦手便扔在一边。
“上次我走时便交代于你要读书识字，还给你请了个老先生。”
对面那人一脸不耐烦的挥手打断道。
“那老头成天讲些之乎者也的黑话，还让老子做事要以理服人，不能遇到事就拔刀。”
咕噜噜的喝下一碗酒。
“老子就是个土匪，不知道什么理不理的，老子就知道手里有刀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坐于青袍男子对面的少年模样的人似是有些头痛，扶额轻轻揉着。
“暴力不能解决世上所有事的。”
那青袍男子拍了拍桌上佩刀，摩挲着刀身。
“但这刀是解决问题最简单的方法，任谁若是犯在我手上，我便一刀杀了。”
看的对面少年还要开口，这青袍男子接着正色说道。
“好了，到此为止，我这辈子就是这性格了，说吧，你这次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先说好，只要不让我回去接着听那老头叨叨叨就都听你的。”
沉吟片刻，少年开口。
“此次寻你，自然是有用到你的地方了，可愿随我一同前往西域？”
闻言，青袍男子摩挲着佩刀的手突然一紧，问道。
“你身边有纵横家高手无数，应是用不到我这个小角色来护你周全吧。”
少年说道。
“自然不是让你做我的贴身护卫。”
青袍男子皱眉问道。
“那时让我去替你冲锋陷阵？你这镇西大将军手下将士数十万，也不应差我一个。”
少年说道。
“自然不是让你去冲锋陷阵。”
见得青袍男子面色不悦，少年轻笑道。
“我要你去雨息国。”
青袍男子沉默。
“天顺与雨息素来没有多少通商交往，纵横家探子从雨息打探来的消息也是寥寥无几，你生于雨息，自然是无比了解雨息的生活习俗，派你打探消息，我自认身旁没有比你更适合的人。”
青袍男子继续沉默。
“黄金万两，良田千亩。”
“许你封爵，当朝正三品。”
“一千美女佳丽。”
青袍男子抬头。
“少爷，你应该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这些。”
少年叹气道。
“胃口还真是大，一会你随我去天地阁，随你任取一件。”
闻得此言，那青袍男子脸上愁容一扫而空，满脸堆笑道。
“还得我的小少爷，这么多年就数你最了解小的，哎呦，少爷鞋怎么脏了，让小的给你擦擦。”
作势便要趴下用袖口给少年擦鞋。
“滚。”
少年罕见的吐出脏字，一脚踢开那一脸谄媚笑容的青袍男子。
“少爷少爷，咱们也别一会了，就现在，就现在咱们就去吧。”
那青袍男子也不恼，坐回椅子上笑道。
少年斜撇了一眼青袍男子，一挥衣袖率先起身离开，青袍男子赶紧卑躬屈膝跟上，脸上笑容却是毫不掩饰。
两个时辰后，青袍男子摘下眼上蒙着的黑布，微眯着眼睛适应着强光。待他看清周围事物后不禁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身周皆是珠光宝气的金银财宝整齐码放在架子上，火光微弱仍是显得金碧辉煌。青袍男子咽了咽吐沫，目光所及两侧有不下百余架子，每个架子上都有不下数十件金银玉石，更有许多连他见都没见过的材料打造成各种样式。
“这...这是。”
青袍男子看向身侧一颗珠子，珠子通体碧绿，里面似是有一团金色云雾随着火光跳跃在缓缓流动。
“东海龙王珠。”
身侧，少年坐在台阶上回答道。
“竹一声，我跟你说，这里的东西你只能拿一个，可想好了，这东海龙王珠能测吉凶，至少后半辈子你不用怕横死了。”
那名叫竹一声的青袍男子嘿嘿笑道。
“少爷，我岂是那种贪生怕死之人，小的问您一句，这兵器是在哪个架子上？”
这少年正是已被册封镇西大将军的李乐溪，他不耐烦的说道。
“跟着。”
说完便起身向着身侧的一个架子走去，在架子上轻轻拨弄了几下，那个架子便向后退去亮出了一道暗门。
进了这道暗门，又是一番另外的景色，与之前不同的是，之前满眼尽是珠光宝气像是众多佳丽美人晃的人眼应接不暇，这一间更像是大战将起前的议事军帐，尽是肃穆之感。点点火光之下，刀枪棍棒各式兵器铠甲烨烨生辉。
“除了最里面那个架子上的不能动，剩下的随你挑。”
李乐溪抬手指了指最远处孤零零的一个台案，对竹一声说道。
“明白明白。”
竹一声嘿嘿一笑，便走到手边第一个架子前拿起一柄短剑，此剑长不足两尺，通体雪白，剑柄上镶有九颗玉珠，剑柄雕有凤头，竹一声屈指在剑身上轻轻一弹，竟是有阵阵凤鸣之声。
“凤鸣剑，一百年前收录进天地阁，旁边那把叫龙吟剑，差不多同时收录进来的。”
李乐溪似是无聊至极，走到竹一声身侧讲解了起来。
“前任主人可是那南槐龙凤双雄？传说此二人剑法精悍至极，在当时的南槐也是排的上前三甲的人物，后来便突然失踪了，少爷如何寻的这两把佩剑？”
竹一声没想到身侧这随意摆放的长短两把宝剑就有如此大的来头，开口问道。
“不是失踪，是被杀了，纵横家发现二人的时候他们身中奇毒，救无可救，便早早送他们上路，也是少遭了不少罪。”
李乐溪解释道。
竹一声放回凤鸣剑，又拿起龙吟剑。李乐溪见状劝说道。
“这两把剑你就别想了，纵横家已经尝试过，任一把剑都与寻常佩剑无异，可若是两把放到一起便有事半功倍的杀敌之效，你又不是练双手剑的就别寻那个不舒服了。”
挠了挠头，竹一声恋恋不舍的放下龙吟剑，走到第二个架子旁。
这个架子上有一把长枪，枪身黝黑，枪尖雪亮。竹一声手掌轻轻在枪身上划过，猛的缩回手，问道。
“少爷，这？”
李乐溪笑道。
“八尺断命枪，上一个主人是前朝奉天边关一名将领亲手所铸，采北戎之北寒铁整整三年才铸成，天生便是通体冰寒，我也不建议你选这个。”
竹一声问道。
“为啥？”
李乐溪说道。
“你把他拿出来试试。”
竹一声往手上啐了一口吐沫，搓搓手掌握在了冰凉的枪身上往上用力，枪身却最多离地半寸。
李乐溪大笑一声。
“八尺断命枪，重一百四十四斤，我劝你还是别费那个劲了。”
竹一声面露尴尬之色，干笑了一声便松手直接走到第三个架子。
不知过了过久，竹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盯着李乐溪骂道。
“这个用不了那个拿不动的，你他娘的是不是在这涮老子呢！”
李乐溪大笑一声，说道。
“这可不是我不让你拿，是你拿不走。”
竹一声嘀咕道。
“老子不管，反正不拿到东西老子就不给你办事，少他娘的糊弄老子，老子虽不识字，可却不是傻子。”
李乐溪笑着拍了拍竹一声的肩膀，说道。
“其实早就给你准备好了，你看那个。”
竹一声随着李乐溪手指方向看去，在角落里的架子上有把黑刀，在昏暗的火光下若不是仔细看还真难认出那里还有把刀。
竹一声爬起来走到那架子前将黑刀拿起在手中颠了颠。
“轻了点，短了点，丑了点。”
李乐溪说道。
“这把刀早就想送你的，我可是在这天地阁中挑了不知多久才给你挑出了这把神兵利刃。”
竹一声持刀舞了一个刀花。
“还算趁手，这把刀什么来历？”
李乐溪沉吟道。
“不知。”
“啥？”
竹一声差点握不住刀，追问道。
“天地阁中的东西还有你不知道来历的？”
李乐溪说道。
“这把黑刀是天地阁中完全没有一点记录的几样东西之一。”
竹一声问道。
“那你就送我了？”
李乐溪说道。
“自然是送你了。”
竹一声接着问道。
“那你之前跟我讲那么多兵器来历做甚。”
李乐溪撇撇嘴。
“显摆啊，都是我家的。”
竹一声忍住揍他的冲动，不再跟这个家伙闲聊，专心看向了手上黑刀。刀身黝黑光滑如镜，不知在日光下是否能照出人影来，刀长约莫三尺，刀背笔直，刀锋弧度也是极小，远看更像是一柄剑，刀柄上也没有任何雕刻装饰，若不是这黑刀看起来便不是寻常金石所铸，竹一声真的怀疑李乐溪挑了那么久是想着怎么糊弄他了。
良久，竹一声率先开口道。
“什么时候动身？”
在一旁已经打起瞌睡的李乐溪揉了揉眼睛，说道。
“不急不急，三日后动身，我这几日还有要事，你若是有事可先行离去，三日后午时在西城门等我便好。”
竹一声抬手撕下身上一块白衫将黑刀包住，对着李乐溪正色抱拳道。
“谢少爷赏赐。”
李乐溪轻笑一声。
“不必，各持所需，还有以后要叫我将军了。”
竹一声点点头，再次抱拳道。
“谢将军。”
李乐溪笑着拍了拍竹一声的肩膀，竹一声拿出黑布再次蒙在眼睛上。
又是两个时辰，摘下蒙眼黑布，二人身处武王城外一小山山脚，外面已经是点点星光，看起来应是已经过子时了，竹一声抱拳告辞，身法轻盈，几个闪身间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李乐溪独自一人找了块大石头坐下，喃喃自语道。
“今日，冬至了吧。”
身后不远处枯黄的树林中一阵悉悉索索，探出一个带着金钗的小脑袋，嘿嘿笑道。
“少爷，你这都能发现。”
李乐溪轻轻笑了笑，对着那少女摆摆手示意她坐过来，少女正是一路跟随李乐溪二人而来的赵彩瓷。
“自我今早出门便发现你偷偷跟着了，你那头上的金钗实在是太好认了。”
赵彩瓷坐在李乐溪身畔，摘下身上头上挂着的落叶，解释道。
“我只是太过无聊了，便想着跟着少爷出来，也好暗中保护少爷不是，不过，不过待少爷与那人进山之后我便没有继续跟着了。”
李乐溪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说道。
“纵横家天地阁天材地宝无数，你以为就是因为没人知道怎么去才安全的吗？”
见赵彩瓷面露疑惑之色，李乐溪接着说道。
“天地阁是纵横家立家之本，守在暗处的高手连我都不知有多少，若不是我亦或是我兄长，大姐，小妹或是我爹，真的可算得上是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就算飞进去了也绝对会被拍死了再扔出来。”
赵彩瓷嘿嘿笑道。
“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虽是不知少爷去哪，但我知道有些事我是不能知道的，所以我就藏在那边的落叶堆里等少爷出来，我聪明吧。”
看着身旁邀功一般的少女，李乐溪笑着点了点头，问道。
“随我出来这么久了，有没有想你爹？”
少女敛起笑意，抬头看着夜空，抿了抿嘴唇，轻声道。
“若说不想，也出来这么久了，若是说想吧，在身边的时候我还总是烦那个老头子。”
李乐溪哈哈大笑。
“可怜天下父母心。”
李乐溪侧目看向赵彩瓷，少女精致的脸上还有未摘掉的落叶碎片，眼眸中倒映着星空，嘴唇微动。
“以前，觉着家就是那个屋子和屋子里的爹娘，自从我娘走了之后，我跟着爹辗转多地，再后来，我就觉着有我爹在的地方就是家”
李乐溪收回目光，轻声道。
“是啊，有爹娘在的地方便是家。”
随后，李乐溪又叹气道。
“经此一役，不知又会有多少人无家可归了。”
“少爷。”
赵彩瓷转头叫道。
“何事？”
李乐溪也转头看着少女的眸子。
“可不可以少死点人。”
少女一脸正色。
“若是可行，我自是希望不会死人。”
李乐溪轻声道。
“若不可行呢？”
少女追问。
“会死很多很多人，多到会染红这天地。”
李乐溪回答道。
少女抿了抿嘴唇，明眸越发的晶莹剔透，两行泪水顺着脸庞滑落，颤声说道。
“少...少爷，我...我不喜欢打仗，打仗就会死人，娘就是这么死的。”
李乐溪抬手用袖口擦去少女脸上泪水，叹气道。
“我也不喜欢打仗。”
少女咬着微微颤抖的红唇说道。
“那就不要打了好不好，他们要什么我们便给什么，我...我。”
少女啜泣着说道。
“我怕爹会死，怕你会死，怕那些西岭城中将士会死。”
李乐溪揉了揉赵彩瓷的脑袋，摇了摇头道。
“不好。”
少女扑进李乐溪怀中嚎啕大哭，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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