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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落小说 > 大唐刑侦纪实gl > 20.第二十章 遍地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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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木舟下刻着的桃花源三字是何意?难道此地就是传说中的世外桃源?但这世外桃源又怎么可能出现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呢。

    这里没有落英缤纷,中无杂树,芳草鲜美的片片桃花林,但仍然令人不由自主的与前人旧作联系起来,因为进入这里的方式简直神似。

    同样是群山环绕,同样是一个逼仄狭小的缝隙,同样是机缘巧合之下才能进入。

    而进来的通道也只是怀绕此地的群山中的一部分,卜印禛还对通道外所看到的地貌念念不忘,问道:“你家是祖籍川蜀?或是有什么特别的朋友出自那里?”

    田季安摇头,印象里田氏一大家子就是盘踞这一带的,而且就算聘娶的妻子,大多也是本地人,川蜀土地肥沃,四周皆有屏障,难受战乱不急,算得上是朝廷治下最安逸的一州了,各地颠沛流离的人往那跑都来不及,哪有多少往外走的。

    似乎有位前任节度使的夫人就是川蜀之人,但时间已太过久远,根本找不到什么关联踪迹,除此以外,就是他爹偶尔会看看游记散文,川蜀景致秀丽中又透着些许巍峨,他很是喜欢,逢人便夸。

    田季安眺望了下,眼前一小段开阔平原之后就是连绵着的看不到边际的俨然屋舍和阡陌交通,只是奇怪的是,这些屋舍和道路的都较为小巧,恐怕很难住人,并且建筑风格都是长江以南为了对抗降雨而常用的斜顶屋,并非长江以北的平顶屋模样。

    这一切与他偶然在父亲书房里读过的一篇游记,就是靖节先生陶元亮的散文作品《桃花源记》高度重合,他熟知其中的情节,那所描绘的场景哪怕是皇帝老儿看了,恐怕都要心神向往之。

    而且他进入此地的方式也与《桃花源记》中的记载大致相同——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都是有山有水的地方,都是一个极其狭窄的小口子,这些给他产生了一定心理暗示,暗示这里就是桃花源,实际果真如此吗?

    一个《礼记》中所描绘的理想场景:“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

    桃花源中就是这样的一个理想状态。

    那么现实中所有人所作的努力是为了什么?表面上看是为了自身生存和成全自己的小家,但这些都是向现实抗争以失败而告终,最后无奈之下的妥协罢了。

    谁能没有过一个天下大同,安居乐业的梦呢?但这个目标,在上古圣人先贤还活着的时代,他们提出了完美的理论体系,但就连他们自己都做不到,这是任何王侯霸业,拓土封疆都无法比肩的荣耀。

    可以说所有人曾想过朝着这个缥缈又难以达成的终极和谐社会目标而迈进,乃是“大济苍生”之志,可最终还是要屈服于客观事实的阻挠,能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好,都已经很艰难了。

    君不见太平天子李隆基领导的开元盛世,真的做到了“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

    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只差一步就是“九州道路无豺虎,远行不劳吉日出。

    齐纨鲁缟车班班,男耕女桑不相失”。

    但也正是如此,持续了二十余载的开元盛世让皇帝飘飘忽忽,自认为是千古一帝,无人能出其右,开始奢靡享乐,滥杀子女,不理朝政。

    然后就是安史之乱,它摧毁了所有人的大同之梦,啪啪打醒所有做梦的人,将人心的丑恶显露无疑,信赖有加的边疆重臣,率领全国最精锐,数量最多的军队倒戈一击。

    无论时局多么艰难,人总会向往大同社会,甚至越乱的时代,就越憧憬大同。陶元亮就是个很典型的例子,他所处的东晋王朝内部腐败糜烂,无力北伐收复中原故地,偏安江左一隅之地。

    皇宫帝王和高门权贵生活荒淫无度,内部政治斗争互相倾轧,引申到部分氏族甚至揭竿而起,内战频繁,对百姓来说赋税徭役愈发繁重。

    在国家风雨飘摇,朝不保夕的时期中,陶元亮空有抱负,一腔热血,却受制于门阀制度,无法施展。东晋王朝承袭旧制,实行门阀制度,保护高门士族贵族官僚的特权,致使寒门、贫门子弟出身的读书人即使再有才能,也比不上高级门阀出身高贵,但实际上就是个酒囊饭袋的废物。

    陶元亮的祖辈父辈仅做过一任太守,家境早已败落的寒门之士,只能从非常低级的官开始做起。加之性格太耿直,清明廉正,与官场中人格格不入,不愿卑躬屈膝攀附权贵,受到不少暗中攻击。

    家中好不容易帮他求得一个县令管制,他上任仅81天就义无反顾的辞官,长期归隐田园,躬耕僻野。他虽远在江湖,仍旧关心国家局势。元熙二年是南迁保全了汉人火种的东晋王朝最后一年的生命,这年里,依托显赫战功,出身贫门,但在朝廷中站稳脚跟,左右大局的宋王刘裕废晋恭帝为零陵王,建立南宋,改年号为“永初”。

    次年,刘裕认为前朝废帝不吉利,还是留不得,遂命人用棉被闷死晋恭帝。陶元亮很佩服

    刘裕能以一介贫门子弟的身份在糜烂的东晋朝堂中身居高位,并且推动选拔任用制度的

    改良,但对处死晋恭帝这件事他是

    不愿看到的。

    永初三年,恰逢刘裕组织北伐魏国,陶元亮依旧过着悠闲的田园隐居生活,二人从没见过面

    他写下此文,与其说是讽刺朝堂腐朽,倒不如看做是遥祝刘裕北伐顺利,希望望自此一战

    后,百姓能安居乐业。

    泱泱华夏,从汉末黄巾起义到西晋灭吴统一全国,历经九十六载,但仅仅维持了二十年的大一统,就再度陷入离乱。这次的动乱自西晋末年八王之乱到南宋刘氏亡晋,神州历经一百二十年颠沛流离,今时北伐,能否收复故地,迁回旧都,还天下百姓一个安居乐业的大同?

    田季安寻了处临河的宽敞地方,这里有层薄且软的草,他躺在地上,脑袋枕着手,胡思乱想着以上的东西,恍惚之间,似乎真的回到了四百多年前,陶元亮笔下的桃花源,无忧无虑,没过多久,就有了些昏昏欲睡的感觉。

    迷糊间,他看见一个人影靠近自己,带着淡淡馨香,温和迷人,他也跟着笑起来。他的眼皮很是沉重,怎么都睁不开,干脆放弃挣扎,闭着眼享受就好了。

    “田小郎君~田”

    他听见一声声吐气如兰的呼唤,更加迷醉了,真是人间天堂!可这一刻,香气却突然变得凛冽起来,他闭着眼,但仍能看到有个人右手举起,无论从左数还是从右数都是第三个的那个手指微微凸起,“啪”地一下,砸在他脑门上。

    “嗷~~~~~~呜!!!!!”

    田季安被打的蹦起来,直接尖叫着哭了,长到这么大也不是没吃过惩罚,但最多也就打打手心,罚罚站,推迟下用饭时间,如此敲击灵魂深处的尖锐肉体攻击还真是第一次碰到。

    而且还正好是他完全沉醉时候,身体各个部位都松弛下来,全身心的放空自己,没有一丝丝防备,谁让这个地方除了他们两人就没其他人了,不需要害怕什么。

    但使出这记爆栗招式,没有别人,正是卜印禛,谁说没有外人,就绝对安全了?

    “我问你,你不去探路,躺在这里做什么呢?装死?”他的神识还有点恍惚,卜印禛说的话全落进了耳朵里,但他的脑袋根本无法思考这是在说什么,只看见眼前的人上下嘴唇闭合着,好似鸡同鸭讲。

    怔了好一会他才消化出语言含义,怒到:“这地方风景这么好,又安安静静的,还没外人,我累了半天躺下来休息会儿都不行吗?”

    卜印禛侧身对着他,微风拂过,长发和部分衣衫被吹起,又是一番动人心魄的风采,她轻启朱唇:“休息,自然是没有问题,但你至于就这么睡觉吗?”

    “睡觉又怎么了?清静啊清静,懂不懂?”

    “问题是,你确定这里是睡觉的地方?”卜印禛简直懒得再跟这小子争辩,一度想自己溜之大吉算了,但就这么一瞬间,脑海里的几个画面闪过,她起了恻隐之心,还是耐心教教这个小子吧,一行清泪落下,她扭过头去,不想让人看见。

    “怎么就不是了,这里简直就好世外桃源!世外桃源你听过吗?就是最美好的理想境界!”田季安面红耳赤的争辩着。

    “哦~世外桃源啊,没想到你还读过些书,不是草包啊,不过嘛”卜印禛表面夸赞,循循善诱。

    田季安乘势整理了下衣服和束发的冠,对这个夸奖还是很高兴的:“对啊,就是世外桃源,你看这山,这水,这草,这屋子,多好!”

    他昂着头说话,还举起了先前拿到的木舟,将舟底举起,指着那三个字说:“你看!桃花源!”

    卜印禛甚至懒得去看,直接讽刺:“桃花源?桃花源入口会有一个致人于死地的机关?”

    “桃花源?桃花源为何屋舍小得没法住人?”

    “桃花源?桃花源为何会从一个暗狱离奇进入?”

    “还有你手上的那个小舟,我建议你再仔细看下上面的字,究竟是不是桃花源?”

    田季安被这一连串犀利的反问攻击得哑口无言,这句句都是重大破绽,直到最后一句,这是他唯一能够反驳的了,他不信这刻上去的字还能出什么幺蛾子。

    抓着木舟,手再一翻转,定睛细看,上头的源字赫然不见了踪影,变成冢字。

    那就是“桃花冢”了,何为冢?高而大的坟。是坟不是墓,冢向来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有一定规模的,而常常被用来叫那些山林野地,荒郊野外,用土垒起掩埋死者的地方。

    至于墓,墓字从莫,莫字意为日在草丛之中,时是黄昏,太阳西沉,死者就在此时下葬,与太阳一起隐没,故墓葬不垒坟包。

    坟者、冢者,是用土包耸起,表示死者有冤屈,心中不平,如周武王克商之后,命令加高殷王子比干之坟冢,以此表示比干死得冤;而墓者地表平平,就表示墓主系正常死亡,没有冤屈。

    这里是桃花冢,不是桃花源,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从富有生机和活力的美丽新世界成了伴随着死亡与冤屈的不祥之地。

    “怎怎么怎么会这样!”田季安手足无措,他慌得很。

    他心下大惊,手一抖,那木舟就落到地上,将地上砸出一个深不可见底的洞来,四周就以此为基点,开始迅速垮塌起来,附近的屋舍也开始震动。

    这一幕更是诡异至极,一个轻飘飘的木雕子舟能把泥石土地砸出坑来,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明明是桃花源的,怎么眨眼就成了桃花冢!”

    卜印禛见到那个深不见底的洞扩大,一把抓住田季安的手就拽着他飞奔起来,这句话就轻飘飘地消散在风里。

    她们没注意到,先前盛放木雕的那块地方早就开始微微塌陷,木雕与这里的一切景物就像是滚烫的开水和冰雪,势不两立。

    “这地方不太平,喂!别发呆了,我拽不动你啊,你自己也要跑起来!”她连连催促少年,甚至还轻轻拍了两巴掌,这才把田季安打醒。

    二人一路狂奔不知道多久,极端恐惧未知的状态下人的潜能就会被爆发,况且卜印禛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观察了河流,这些河流水网交织密布,并且又会随时隐藏在地下,但大体上的源头方向全部指向了西南。

    她在逃难过程中有意将田季安往西南方向引导,她知道此地既然颇为古怪,杀机遍地,甚至在她点破玄机后发生了崩溃的情况,那没得选了,留着或者到处乱转只是碰运气的方法,最科学概率相对来说较大的逃生方法,那就只剩探查河流方向,溯源而上。

    她们斜穿大半个桃花冢,在经过中部时意外发现还真有颗巨大桃树,周围被大大小小的树木包围着,而且这颗桃树根本不像是普通植物,它的大小超越任何一种认知中的大型植物,恐怕长安城的百年银杏也比不上它。桃花香气四溢,芬芳诱人,她们顾不得停下来去研究这桃树有什么隐秘,粗略记了下长度就溜了。

    形势稍缓,卜印禛略微放了点心,问道:“你的头不晕吗?”

    田季安本来不晕,为了显示自己还很清醒,他深吸一口空气,却直接当场翻了白眼,差点晕死过去,好在卜印禛就在旁边,背着他穿越一片又一片丛林和屋舍,她上次跑这么快还是在关外逃避追杀时。

    一路狂奔到了西南方向的尽头,卜印禛将人唤醒。

    “这地方果然诡异!区区一颗桃树都能致人昏迷。”田季安醒了第一件事不是观察周围环境,而且开喷卜印禛很无奈

    “那么你之前趟着趟着就想睡觉,也有了合理的解释,不是你太怠惰、慵懒,而是那桃树散发的气味有特殊效果。”

    可建成此地的目的是什么,把人弄出幻觉,然后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地死在这里?在她们踏足之前是否已经有其他人在此遇害了?这里连通暗狱,目的又是什么?这些问题都是不得不思考的基础合理性问题,但又细思极恐,一不小心就吓到自己。

    她们终于到达了步行所能抵达的尽头,眼前是一滩碧绿泉水缓缓流动,土地有一个肉眼可见的倾斜角度,为的就是让这些泉水能“动”起来。

    田季安握着弯刀,对这泉水虚划两下,说不害怕都是假的,但找到了可能的出口总比跟没头苍蝇一样乱转要好。

    二人的火把都已经在路上丢了,这里很黑很暗,往河中间去就更加黯淡了。

    等一个瞎猫碰上死耗子!这是田季安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而后屏息就想跳下去。

    正常人都会至少迟疑一下吧,可这孩子已经被吓得不想被犹豫再羁绊了?

    这次卜印禛出手很及时,成功拦住了跳河少年,她摇了摇头,将先前通道处被劈断的两截玉簪取出来,伸进去,再拿出来,进入水中的半截已经没了,并且呈现出利齿啃咬痕迹

    田季安:“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凶险”

    卜印禛将残片潇洒一扔,回眸一笑:“这我就不知道了,或许有机会你应该去问问布置这里的人,比如你爹?”

    “是啊,就是你爹。”地下的地下,连环套中套,说这是别人布置的,完全没可能,“除了你爹,没人再知道这里。”

    “我甚至觉得你爹不仅修建了这里,还会经常过来吸着桃花香气睡觉。”

    少年脑补了下那个场景,画面实在不忍直视,浑身上下一阵恶寒。

    “假设,这个地方并不是有心杀人,而只是一个私人的,不愿被外人打扰的度假场所。”

    “设有机关很正常,因为主人不希望被人打扰,所以进了这里的,无论有心还是无心,只有死了或者永远留在这里才能守口如瓶,所以这里的机关除了杀就是困,而没有致残折磨人类型的。”

    “主人肯定是不想死在这里的,但他又不能一直待着,所以他要出去。出去需要什么?需要一条体面的路,我说过的,他进来只为享受,而非折磨自己。”

    “这里是水流的源头,也就是离陆地近一些,既然水中有凶物,人不能下水,那就要在水上。 ”

    卜印禛一番猜忖,推导最为合理的可能,她在河流岸边东敲西打,在走了十步之后,终于发现一处墙壁上刻着李太白的诗作,不出意外,果然是《蜀道难》,其中非常经典的一句话就是:“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

    她将诗作横排与竖排的形状在地上按照同等的比例细细描摹出来,外圈全部相连,刚好形成一幅剑南道北部,也就是蜀地地图,而成都

    卜印禛闭上眼睛,思索成都的所在地点,准确的在地上点出,用力拍了一掌,这一小块地方直接塌陷下去,同时水上凭空出现一座木桥。

    她指着木桥示意田季安可以上去了,笑道:“你回头有机会一定要盘问下你爹,他是不是跟川蜀有什么不解之谜?”

    过了木桥就是石阶通道,一路向上,田季安沉默不语,他在思考一个问题,他在清醒时明明是看到一个女子的,可一下子就不见了,到了这里又见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这段行程究竟真实存在过,还是只是个梦境?

    假做真时真亦假,真做假时假亦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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