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头筹(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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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们的话题，都是换得极快的。惊讶过后, 那两位小姐又就着此事论说了几句, 之后便又扯到其他的事情上了。

    虽说话题是换了，但萧芸知道，在那二位小姐心中, 此事定不是就这么抛之脑后的。毕竟是如此惊人的八卦。

    不必说, 借着这二位小姐的口, “苏治寻是断袖”一事不日便会又传得广了几分。

    罢了, 流言不就是如此么，不知从何处传出，进而越传越远，越传越离谱。哪怕苏治寻真是要追究那出处，大抵也是查不出的。

    自己换了他的说辞一事，应当……也不会因此暴露的。

    因为还要等着后面来的小姐们, 所以包房的门是敞开着的, 而萧芸所坐的位置, 便是面对着那包房门的。

    王清荷等三人的喋喋不休萧芸已懒得再听下去，她便下意识望向了包房门外，转移着些注意力。

    楼梯上隐隐有人影出现，伴随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应是有谁要上来了。

    却不知，这次来的是哪家的小姐……？萧芸一手托腮, 颇有些无聊地想着。

    然而, 上来的不是小姐, 却是个公子哥。

    而且还是个萧芸认识的公子哥。正是那谢浔之的好友，礼部侍郎李林玉。

    自然，李林玉不是来参加这个小姐们的诗词大会的。他走上二楼后，便朝着与萧芸她们包房相反的方向走去了，应当是去了对面的另一个包房。

    李林玉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上一世的此时，他也出现了么……萧芸有些好奇地回想着，猛地竟想起了一事！

    她上一世，第一次见到谢浔之，似乎就是在这诗词大会散了之后！

    萧芸还记得，那时候她们些个小姐从包房中走出来，而对面那包房也恰巧走出了好几位公子哥，仔细看去，一个个皆为达官显贵，身世显赫之人，大抵也是聚会一类的事情。

    而谢浔之，便是走在最前面的。

    其中几位小姐一看见谢浔之，便当即纷纷装模作样了起来，似乎要将自己最大家闺秀的一面给他看似的。更有个走在前面胆大的，还上前对谢浔之行了一礼，娇羞地说了在这里巧遇之类的话。但谢浔之却是一概未理，连那于他搭话的小姐也当没听到没看到似的，依旧是面色冰冷地径直走下了楼梯。

    而那个胆大搭话的，便是王清荷。

    后来，萧芸得知了这人便是当朝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谢浔之谢大人。想起那日的场景，于是萧芸就萌生了要追求谢浔之的想法。

    若是自己能做到那些个小姐做不到的，岂不是能好好扬眉吐气一番？

    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着实够蠢钝的。终生大事，竟被自己当作了一个炫耀的工具。一天到晚只想着如何能踩下更多的人登上高位，却是何其的目光短浅。

    只顾着眼前那一点利益，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落得了死去的下场啊。

    但无论如何，虽说如今自己的心境已变了，谢浔之会在另一侧包房的事实也是不会变的。恐怕一出门便遇到这事也不会有多大的变化。

    既然如此，那到散时，自己便晚些出门吧。反正谢浔之也只是从包房中出来再走下楼，途中甚至不曾有分毫停留。错开这个时间，谢浔之想必就不会看到自己了。

    想好了应对之法后，萧芸自然也放松了下来，思绪再次扯远了开来。

    上一世她倒是没注意，没想到李林玉也在谢浔之一行人中。有谢浔之，又有李林玉，可想而知，那另一侧的包房都是聚集了何等地位的人啊！

    也不知，这些人聚在一起，究竟是在做什么呢……若说是风花雪月，以谢浔之的性子，定是不会参加的。那若不是风花雪月……难道，是什么正事？能牵扯到这么多权贵的正事，总不会和朝堂之事有关吧。

    萧芸胡思乱想的当儿，其他小姐们也都陆陆续续地来了。那些小姐可不像萧芸这般，不欲被人发现而蹑手蹑脚，王清荷察觉了这屋内还有他人存在，下意识转过了头，于是便看到了坐在角落的萧芸。

    王清荷在看到萧芸的那一刻，脸色就变了。她猛地站起身，走向了萧芸。

    “呦，这不是平阳王的庶女，萧芸么？”王清荷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看着萧芸，面上满是讥讽，“你也有资格来参加这诗词大会？怕不是，偷偷溜进来的吧。”

    此刻王清荷只针对萧芸一人，萧芸便实在懒得争吵了。跟这种人争吵，也并无意义。她只想着如何退让退让，王清荷得偿所愿，自然也就没了兴趣再刁难下去。

    “庶女怎么了？就因为你是兵部尚书的嫡女，就瞧不起平阳王的庶女么？”然而，萧芸还未开口，倒是被刚入门的一人抢了先。

    这声音，这语气，倒是像极了萧茗……萧芸向门口看去，果然，来者正是那王氏之女，她的四妹，萧茗。

    萧茗与王清荷，皆是心高气傲之人，只要见了便是针尖对麦芒。

    果然，王清荷看清了来者后，当即嗤笑了一声：“我当是谁，原来是平阳王的又一位庶女，萧茗啊。怎么，看到姐姐有难，你想来帮忙？”

    萧茗一听这话，火气更是一下子就上来了。她噔噔噔几步走到萧芸的另一侧，与王清荷面对面站着。

    她一手叉腰，双眉怒挑：“王清荷，我劝你做人积点口德，你要是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我哪儿说错了么？你的母亲，也不过就是平阳王的侧妃，那不是庶女是什么？”王清荷向上翻了翻眼，丝毫未被萧茗的怒气影响，仍是趾高气昂。

    王清荷与萧茗的争吵，已逐渐吸引来了不少的目光。毕竟这两人关系恶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几乎见了便是吵架，故而此刻又是成了整个包房引人注目的焦点。

    萧芸在两人之间坐着，只觉得自己现下的处境有些微妙。这两位“尊贵无比”的大小姐在自己两旁都站着，而自己却是坐着的。

    萧芸本就不欲令人注意，自是更不想塑造出个“非要高居人上”的形象。虽说此刻众人的注意力多在这二位大小姐身上，但也难免有一个两个注意到自己的。萧芸可不希望自己成为第二个流言的主角。

    于是萧芸悄悄起身，想从二人的战场中退出身去。

    “对，就你王清荷王大小姐是嫡女。”萧茗不屑地冷笑了一声，“是啊，我娘确实只是平阳王的侧妃，但是我至少还能去金翠楼买首饰。啊，不止是买首饰，我还能订首饰呢。说来，此事还要感谢你王大小姐不是？”

    提到金翠楼一事，简直就是碰到了王清荷的逆鳞。她猛地一拍身旁的桌子：“那金翠楼算个什么东西！里面的破铜烂铁，一文不值！”

    王清荷这怒极之下的口不择言，无意间却是也惹到了这包房中的其他小姐。毕竟在座的十有八九戴的都是金翠楼的珠宝首饰，这下岂不是被王清荷一并贬得一文不值了。

    有不少小姐，都暗自皱起了眉。

    萧茗自然是也看到了那些小姐们表情的变化。她颇有些怜悯地看着王清荷：“王清荷，你知不知道一句话，叫祸从口出啊。啧啧啧，别人嘛，好歹还知道吃一堑长一智，你倒是越战越勇了。”

    萧茗所指的，自然就是王清荷在金翠楼惹怒了苏治寻，导致从此被金翠楼拒之门外之事。

    萧茗一次又一次戳向王清荷的伤疤，王清荷简直有些火冒三丈了。她一手指向萧茗，尖着嗓子喊道：“萧茗你这话什么意思！别在那儿给我指桑骂槐的，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

    “直接说就直接说，金翠楼的事情，在座所有人都知道吧。”萧茗白了王清荷一眼，“就因为你一个人不能再去金翠楼，我们所有人的首饰就都成破铜烂铁了？”

    萧茗这话，便是再为所有小姐们发声，不少人都在暗暗点头支持。

    “还不都是你萧家的那个庶女害得！”王清荷也感受到了周围人心所向，更是恼羞成怒，自然便将怒气又放在了造成此事的源头——萧芸身上。

    王清荷下意识低头，想去找萧芸，却发现底下的座位不知何时已然空了。

    原来，萧芸早已经携小桃走到了人群聚集的那一侧，逃离开了那片是非之地。如今听着王清荷说出的话一句傻过一句，大概是怒火上头更失了理智吧，甚至连可笑都不觉得，反倒是觉得有些可怜。

    一直以来都被人高高捧着，实在是目光短浅得可怜。

    “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吧。上次好像是你要从禄光王四小姐那儿抢一个簪子？萧芸的行为，瞎子都能看出来那叫见义勇为。”萧茗摇了摇头，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情，“更何况，就算没有萧芸，纸也是保不住火的。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就叫人在做，天在看。”

    “她不过区区一个庶女……”说着说着，话题就又回到了这嫡庶之分上来。看得出，王清荷对自己的正统身份是极为自傲的。

    而王清荷这话，却是又得罪了一波人。之前在说萧芸之时，包房内人不过寥寥，还多为嫡女，便不至于惹着多少人。但现下已是临近诗词大会开始的时间，各家小姐基本上已都到齐，其中更是不乏在家中地位较高的庶女。

    “不知王小姐，可是在说我那顽劣的妹妹小涵啊？”王清荷正说着呢，却突然被一个温柔的声音打断了。

    转头看去，来者竟是禄光王的嫡长女，亦是宋宇晨的亲妹，宋汐。

    而宋汐，正是这次诗词大会的组织者，也算得上是此次大会中地位最高之人了。

    众人虽不知宋汐与那宋涵究竟关系如何，但只听宋汐打断王清荷说的那番话，也能隐约感受到与宋涵之间的亲近。

    王清荷虽是常常犯傻，但这次总不至于听不出来了。她忙住了口，憋了半晌才憋出一句：“没什么。”

    语气中还带着些许不甘。

    “没什么便好，现下时间也是差不多了，那就请各位入座吧。”说着，宋汐做了个“请”的动作，举手投足间皆是大气。

    最后宋汐打断了王清荷的话，使得王清荷一口气憋在喉咙里，无疑也是为不少小姐解了气。如今热闹已然看完，自是满意地落座了。

    之前的座位，萧芸自然是不敢再去了，于是又捡了另外一处角落坐下了。

    但令萧芸没想到的是，她坐下后，萧茗竟然也到她身旁，坐下了。

    “四妹？你怎么……”萧芸有些惊讶。上次在酒宴上时，不是还以为自己与萧茹关系好，所以特地走开了么？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萧茗略带稚气的脸上没了刚刚的针锋相对，反而显得有些俏皮，“王清荷讨厌的，那也定不会差到哪里去。更何况这段时间我看出来了，其实你和萧茹那两姐妹关系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上次喜宴上是我错怪你了。”

    萧茗这番理论……萧芸颇有些哭笑不得，果然，萧茗的确没有那般深沉的心机，只是有些作为王府小姐的高傲罢了。相反的，有些时候，萧茗还有一些符合年龄的天真。

    不过虽说是有些天真，但也并未像王清荷那般愚蠢。审时度势，萧茗还是做得到的。

    “刚刚，多谢四妹了。”既然萧茗恰巧坐在了自己身边，那道谢的话，萧芸便顺便说了。

    适才若不是萧茗接过话题，想必自己还要苦于应对王清荷呢。若说此事只是萧茗自发不满王清荷，顺势帮了自己而已，那后来王清荷指责自己害得她无法进入金翠楼之时，萧茗也的的确确是为自己说了一句。

    无论是有心无心，至少是站在事实上去说话，没想过要借此打击自己。

    “我只是说了实情。更何况主要是我看不惯王清荷那副颐指气使的嘴脸。”萧茗摊了摊手，话语也没有特意揽功的意思。

    若是放到萧茹身上，定是会想尽办法要将此事化为“萧芸欠自己一个人情”了吧。萧茹比起那两姐妹，着实好过太多。

    哪怕在上一世，其实萧芸也不算多讨厌萧茗。只是为争上位，这萧茗是无论如何也要斗下去的。现在想来，若不是自己当初主动去挑衅了萧茗，萧茗也是不会来欺压她的。

    其实上一世除却萧茗，亦有许多人，若是自己并未主动去争去抢，对方也不会与自己相斗的。

    便如这一世，她其实可以与刘氏相处得很融洽，一切只在自己一念之差的选择而已。

    如此融洽的舒适生活，岂不是比那日日勾心斗角的“舒适生活”好过许多？

    萧茹与萧萍几乎是卡着时间来的，进来后，她们连看都不曾看一眼萧芸，便投入自己的那些姐妹圈子中了。

    敢卡在最后来，也有些宣扬自己身份地位的意思吧。

    萧茹两姐妹进来后不久，诗词大会便正式开始了。主持这场的大会的，正是坐在上首的宋汐。

    “感谢各位小姐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到这诗词大会，也是给足了小女子面子。今日诸位小姐以文会友，齐聚于此，共同探讨诗词文学。”宋汐站起身，一手扬起，还真是别有一番气场，“接下来，我便说一下此次诗词大会的安排。”

    诗词大会已非是第一次，在座的小姐们对安排已是烂熟于心了。

    诗词大会，便如其名，是以作诗赋词为主要内容。一般大会分为两部分，先为探讨，后为切磋。先是每人拿出一篇自己平日所写的诗词，投票选出五首觉得最为精巧的，再众人一同加以评析；之后便是由发起人给出早已拟定好的题目，所有小姐现场赋诗一首，交于发起人。发起人将这些诗词誊于另一张纸上，再由众人打分，评选出每首诗词的名次。而写出排名第一那篇诗词之人，便是此次诗词大会的头筹了。

    所以，其实诗词大会的重头戏只在后半部分，第一部分选出的那五首诗虽然也能给人留下些印象，但毕竟是表了姓名的，极容易为了讨好某人而刻意投了她的票。更何况本就写好的东西，亦是可以先行代写。

    第一部分时，众人兴致并不高，只是照例推举出一些地位较高小姐们所写出来的诗词。虽然有的诗词根本就是遣词一般，意境平平，但那众位小姐仍是绞尽脑汁地夸着，无非巴结而已。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所选出的诗词中，便有王清荷和萧茹的。

    王清荷之前所说的话，的确是惹怒了一些人，但那些地位不如她的，也不过是敢怒不敢言，终究还是要捧着她的。

    至于萧茹……萧芸上一世便知道，萧茹为了帮助萧羽溪争夺上位，暗地里也拉拢了不少贵家小姐。

    萧芸不欲被他人注意，故而交上去的诗就是一般而已。不过哪怕是上一世她绞尽脑汁交了篇极为精妙的，最终也并未被选上。这一部分中，萧芸本就并不担心。

    而众人一同评析，也并非要求了每个人都要说的，萧芸只坐着，一言都未发，自然也没人注意到她。

    第一部分结束之后，便是“京中第一才女”称号花落谁家的关键时刻了。看得出，众位小姐都神色紧绷了起来，隐隐有些跃跃欲试。

    萧芸身旁的萧茗自是不例外，她让自家丫鬟早早地便研起了磨，只等着一展身手。

    然而……萧芸在一旁看着，只觉得替萧茗有些可惜。她上一世经历过此事，自然也是知道今日的结果的。

    萧茗落得了最后一名。

    倒不是萧茗当真多不学无术了，只是……

    这一次，宋汐给出的题目是最最普通不过的“白菜”。众人皆知，越是简单的题目，便越难写出深意来，如此题目，反而是更加考验。

    但萧茗，就是写得有些太过深意了。她借着“白菜”一词，写出的并非是如其他小姐般，歌颂王朝或是体察民众疾苦的一类诗，反倒是匠心独具，借着白菜“发财”之意，写了首讽刺贪官污吏的诗。

    这首诗独树一帜，按理说应当以新意取胜才是，但萧茗却着实太不懂人心。若是各位小姐都投了萧茗的这篇，岂不是自认见识浅薄，想不到这般精妙的角度了？

    加之讽刺贪官……在座的小姐中，又有几位的父亲是完全清廉呢？

    于是，她这篇便以“离题过远”生生压到了最后一名。

    至于上一世的萧芸，便是深谙这些小姐的想法，写了首立意平平，却遣词较佳的揭露民众疾苦之诗，虽未拔得头筹，但也是排在了第三名。名单一出，她一个闻所未闻的庶女却排得如此在前，自然是引得了众人的注意。

    “接下来，便是让诸位小姐当场一展身手之时了。”宋汐给一旁的丫鬟示意了示意，那丫鬟便端起了手中的卷轴。

    “本次赋诗的题目便是——”伴随着宋汐的声音，那丫鬟将卷轴也放了下面，只见上面写着两个大字，“白菜。”

    果然是白菜。因为有了上一世的经验在，对于这个题目，萧芸早在府中便提前做好了准备。

    她打算写一首关于歌颂当今盛世的普通绝句。毕竟这些小姐们的水平萧芸也还记得少许，她前几日就想出了个众人中中等水平的诗来，以作应对。

    太前太后都容易令人记住，中间才是最好的选择。

    此题一出，顿时下面一片哗然。

    “白菜？不就是咱们吃的那个……”

    “是啊，区区一个普通吃食，能写出什么来……莫不是写首诗描写白菜么？”

    “这题目，也太奇怪了些吧……”

    那些个小姐明明心中早有计较，面上却仍装作浑然不懂一般，互相虚伪地对话着。

    但这讨论也不过维持片刻而已。不多时，诸位小姐便各自去构思自己的诗词了，包房中逐渐安静了下来。

    虽说萧芸是早已准备好的，但她也不能题目一出便挥毫而就。于是也做出了沉吟的模样。

    反而是萧芸身旁的萧茗，在给出题目的那一刻便有了思路，开始琢磨着动笔了。

    大抵是出于可惜吧，萧芸不自觉地看了一眼，想要看看萧茗是否是真的如上一世般写了那讽刺贪官污吏的诗。

    却见萧茗如今已写了一句“可怜金台玉白菜”，与上一世一模一样。

    萧芸微叹了口气。在这诗词大会上，落得最后一名，无疑是莫大的羞耻。无论如何，这萧茗刚刚也是帮了她……对于萧茗，她究竟是否要交好呢……

    “萧芸，你在干嘛？”萧芸的叹息声，被萧茗察觉了。她转回头，掩住了自己的诗句。

    萧茗自然是怀疑萧芸要剽窃她的想法，但又总觉得平日看来的萧芸不像是会为争第一名这般不择手段的人，于是只是压低了声音问了句。

    对于此事，萧茗若是想闹大，也并非不可。但她却只是在问自己以做肯定……萧芸最终定下了想法，她决定，她要帮一帮萧茗，令她不至于落得最后一名那般悲惨。

    萧茗以善意对她，那她便以善意为报吧。何况她若是帮了萧茗这个大忙，其实也是卖了个人情给萧茗。

    说到底，就是萧芸希望在府中还能有个可以和平相处的兄弟姐妹。而以萧茗如今的性子看来，确实是值得相交的对象。

    于是，萧芸也低声回萧茗道：“刚极必折，物极必反。若是太过别出心裁，其他小姐反不愿承认你比她们强。何况贪污一事，在座皆为官宦子弟，未免牵过广。”

    萧茗并非愚钝之人，只是平日的生活太过顺利，经历不足，有时候想的着实不够全面。经萧芸这么一提点，顿时便反应了过来。

    她忙悄悄将写着那一句诗的纸悄悄扯了下来，在桌下团成了一团。

    三姐一眼便看穿了自己这只一句的诗是何立意，那便说明三姐定是也早就想到了这层含义。故而剽窃自然是不存在的了。

    “多谢三姐。”萧茗眼中是真真切切的感激。

    这是萧茗第一次称呼萧芸为“三姐”。态度转变，已是一目了然。

    很快，众位小姐便都开始动笔了。萧芸见时间差不多，便写一句顿一句地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诗写了下来。

    萧茗的再次构思几乎是在同时也结束了，于是开始动笔写下新作的诗词。

    待得萧芸停笔之时，已有小姐将写好的诗词递上去了。萧芸也随着众人一同递了上去。

    众人都写完后，宋汐将誊好的诗词公布了出来。萧芸粗略看过一眼，除却萧茗的，其他都与上一世的基本相同。

    大会规定，打分之时不得互相交流，以免思维干扰。同时这个打分也是不记名进行的，为更显公平。

    看着那些诗词，诸位小姐们不过多时便都给出了自己的分数，交了上去。

    萧芸本以为这名次会与上一世差不太多，而头筹的自然就是那朱太师之女朱小姐了。

    然而，真正名次出来，却是令萧芸有些惊讶的。

    其他人的名次倒真的所差无几，萧芸自己的，也是在预料内的中间偏下一些。只是这头筹……

    竟然变成了萧茗。

    朱太师之女，只屈居了第二位。

    萧芸没想到萧茗竟然有如此才华，一旦题材写得正确，便夺得了这“京中第一才女”的称号。

    对于萧茗而言，这也确实是意外之喜。回想起之三姐的指点，看向萧芸之时，眼中又是多了几分感激。

    萧芸本只是帮了萧茗一个小忙，但如今在萧芸的帮忙下，萧茗竟获得了第一名的殊荣，这份“小忙”当即便变重了许多。这确实是萧芸不曾料到的意外收获。

    排出名次后，这诗词大会也就接近尾声了。宋汐又对前几名的诗词稍作点评了几句，接着便是结束语了。

    诗词大会结束，诸位小姐又是三五成群地散去了。从始至终，萧茹萧萍都不曾和萧芸萧茗二人说过一句话，就好似全然不认识一般。

    “三姐，你不走么？”萧茗拔得头筹后，顿时成为了整个大会的焦点，将散之时，周围自然也围了不少的小姐。但她在应付那些小姐们的百忙之余，仍是不忘回头关心了句萧芸。

    萧芸早便想好了要错开谢浔之，自然是要留得晚一些。她摆摆手道：“我马上还有些事，四妹你先走吧。今日是四妹你拔得头筹，也确实应该庆贺庆贺。”

    言下之意便是，让萧茗自己去与众小姐享受这一殊荣的欢喜，她就不去打扰，以免令萧茗分神。

    萧茗明白了萧芸的好意，笑着点了点头：“好，那就多谢三姐啦。”

    包房中的人渐渐走光，包房内逐渐安静了下来。透过敞开的房门，萧芸可以看见外面走廊里发生着与上一世一般的事情。

    谢浔之出现，王清荷上前讨好，谢浔之当没看见一般走过去。

    王清荷站在走廊上，看着谢浔之逐渐走远，恨恨地跺了跺脚，然后也气呼呼地走了。

    萧芸又等了一会儿，终于那走廊上的小姐公子们也都散去了。热闹已然过去，临安酒楼的二层再次归于平静。

    “小姐，咱们究竟是还有何事啊？”见周围没了旁人，小桃才问出了口。她早在众人皆动而小姐不动之时就感到奇怪了，小姐出门时并未说过还有其他的事情啊。

    “其实没什么事。”萧芸笑着摆了摆手，“只是为了躲开谢浔之罢了。你刚刚应该也看见了吧，谢大人从那个包间出来后，刚好会与我们碰个迎面。”

    “原来如此。”小桃恍然，但随即却又生出了个疑问——小姐做出决定要晚走的时候，谢大人还未出现啊。小姐是如何做到未卜先知的？

    “不过，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也走吧。”

    说完，萧芸便起身，准备同小桃一起离开了。

    然而，萧芸刚走到将下楼梯的地方，便听到了楼梯上有脚步声传来。

    接着，她便在楼梯转角处看见了自己努力想避开的身影——谢浔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