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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落小说 > 流落民间的公主 > 第22章 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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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狠狠一拳捶在梁柱上,冷风低埋着头,憋了一口气,直憋到额角青筋微突:“那些后妃全被充进汉赵皇宫为婢。那帮畜生哪讲人伦礼数!刘聪更是个好色无耻之徒。”

    韵儿连自己是胡是汉都分不清,自然不懂世人执着的胡汉深仇,可当下心却幽幽沉沉地动容了。

    “奸人妻妾还不算!刘聪想尽法子折辱先帝。”冷风红着眼,猛一回头,“礼待?赐一屋子胡女为妾是礼待?不过侮辱先帝,玷污皇室血统罢了!”

    “你说。欧阳邺确实娶过匈奴妾侍?”韵儿只觉声音在抖,双手在抖,离真相不过一步之遥,却陡然胆怯不敢靠近一般。

    “是谁?”

    “呵。”泪涟涟滑落,滚烫滚烫,韵儿瘫坐在廊椅上,凄切地抬眸凝着冷风,痴怨道,“昊天叔叔,若我猜的不错,留霜宫的祸患。全然是因为我。”

    “你胡说什么?”

    一言不发,任凭冷风如何逼问都一言不发,韵儿就这么呆坐着,泪眸淅沥沥的,痴痴地盯着灰白的地砖。亦不知过了多久,玉靥上的泪痕都风干了,她才站起了身,迎过冷风犀利的目光,似交代后事一般平静:“昊天叔叔,劳您即刻赶往容国。十日后,若是我。安然无恙,劳您向。父皇。要了法闻带回轩国。十日后,若是我。已遭不测——”韵儿唇角微勾,不单是苦涩,更是残忍,凑近冷风耳畔。

    “念邺山?”

    “夷平它。”

    “不!桑儿,你想做什么?我怎么可能丢下你?”

    “昊天叔叔,你心里清楚,即便知晓欧阳道是谁,哪怕杀了他,也不一定找得回娘。你该听我的!你我别无选择。容国此行不容有失,你非去不可。”

    丛丛竹篱,葱葱翠翠,香烟袅袅,好一处别致的佛堂隐匿在京郊繁华地。

    “是诸众生无复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无法相,亦无非法相。”虔诚的诵经声,静谧得似时空凝滞一般。

    韵儿杵在堂前,静默地望着跪伏在蒲团上的泥色身影,和旧年一般模样,除却。头上新生的浅绒般的乌发。

    “阿雨,你来了?”

    他看似那般虔诚,以至于分明亲昵地唤着世俗的名字,却还是似菩提一般耀着佛光。

    “惜日。哥哥,我是。桑儿。乐玉。”

    他双肩陡地一僵,韵儿瞧得分明,连那发颤的袖口都看得一清二楚。一步一步,她走得很轻,轻到石砖上的浮尘都不曾扬起半分。离他一步之遥,她停了下来:“不,你不叫惜日,你叫。欧阳曦。”

    吁。痛苦地一声低喘,惜日猛地扭过了头,脖子上的筋脉紧得突突的,红通通的眸子亦紧得突突的,似陷阱里的困兽,死命挣扎般摇头。

    韵儿俯下身来,跪在了一侧的蒲团上,眼眸满溢的痛苦半分不比他少:“净空不是你师伯,而是你。爹,法闻是你娘。”

    豆大的泪珠子咕噜噜地直打转,白皙的脸涨得通红,惜日双手力不可支地伏撑在蒲团上。

    “欧阳道派冷风杀我,派法闻杀我,不是我不成事,而是。”韵儿咬着唇,泪盈了眶,“我是谢芷芯的女儿。法闻那日肯放过我,只因你拼死相护,残忍如她,也不舍得伤了自己的亲骨肉。”

    “别说了!不是的,不是。我不知你在说什么。”惜日低埋着头,声音在抖,整个人都在抖。他死死地抠着蒲团,呼哧呼哧地大声气喘,却始终不敢抬头,更不敢直视她的脸。

    这样的矢口否认,正正出卖了他,韵儿强忍着泪,仰头望向金灿灿的菩萨,愈发笃定:“当年,齐云山上,凉国来的商贾,不是失足摔死的。他是凉王派来寻世子妃的,带回的却是。离忧的女儿。”“呵。千金?”泪终是滚了下来,韵儿哽着强吸一气,“为了凉王的千金悬赏,欧阳道假意好心,支走了我娘,骗了商贾,事成后又杀了他。当年,法闻去邺宫村,的确是杀我们灭口的。可不想,娘。已遭横祸,她不知为何发了善心,饶了我一命。我猜的。不错吧?”

    韵儿偏过头,直勾勾地望着瑟瑟发抖的人,却是一把揪住了他的袖口:“欧阳道得了千金,才有了招揽杀手的本钱。我。是留霜宫的金主。”

    惜日木木地扭过头来,脸色绛紫,泪痕满面,颤颤地揪着心口:“你道。我想吗?”

    “我不想!”惜日低吼,“我想死!亲眼看着他把那人推下山,嘭地。一声水响,就。这么没了。我想死!我只想死!我不是傻了,我只是想死!”他干嚎,似一只落水的幼兽,蜷作了一团匍在蒲团上,握着拳死命地捶着地砖。

    韵儿就这么看着他,看着他一拳拳抡下去,抡到指节红通通地渗着血痕。“我也不想,我只想要娘,你知道,我来是为了什么。我也知道,你和他不一样,所以。我来。求你。”

    他僵住了,半晌,才幽幽地抬了眸:“我。不知,他的事,我一概不知。”

    “若是你想,你就知。”韵儿依旧看着他,无比平静,“我若没猜错,你娶雨姐姐,不是真心的。即便当初非你所愿,可如今。你不清白了。”

    眉心一突,惜日紧咬着牙关,指尖滋啦啦地撕扯着蒲团:“我。我。”他垂了眼睑,嘴边的肌肉轻搐:“这世上。谁都可以骂我不清白,唯你——”咔——指头抠进了蒲团,他哼颤着:“你以为。真是离忧救了你?你以为他会为了玉玺放过你?我用良知、清白。”他又抬了眼,桃花眼氤氲雾簇全是泪花:“换了你。”

    若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唯独这桩。韵儿不由低了眉,躲开了他的目光,半晌,才终是按捺不住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菩提树下,那张笑脸,这世上只有一个人用草梗画过。”惜日在笑,噙着泪水,傻傻地笑,片刻,又敛了笑,“他行事一向谨慎,你如何知晓的?”

    分明是世上最残忍的对话,偏却有那么一丝故人重逢叙旧的感伤。

    唇角微勾,韵儿也笑了,低瞥一眼自己的腕子:“他的腕子出卖了他,你。急冲冲地跑去念邺寺,也出卖了他。你怕他会杀我。他的心思,我懂。”韵儿扭头望着他:“一向以皇室正统自居,却偏偏是个。胡人的孩子。他恨他的血,他恨不得换了他的血。”

    惜日满脸惊色,每逢冷月如钩之日,净空确会割腕,长久以来,他只当他尚存了一丝良知,或是为自己犯下的孽忏悔,万万想不到。

    韵儿别过脸去,语气淡漠,“当年,刘聪赐欧阳邺匈奴妾侍,本是想折辱他,不想的是,有个妾侍居然怀了他的孩子。那个匈奴女人一定很善良,否则不会冒死为他偷偷留下一点血脉。”

    又抬头望着佛主,韵儿痴痴道:“若是那个女人知晓,她留下的孩子日后如此狠毒,不知,她可会悔?”

    惜日没有接话,半晌,才挤出低沉的一句:“若是他知,底细已暴露,他会。杀了你,我即便想拦,也只怕拦不住。”

    “你在威胁我?”韵儿依旧淡淡的,眉眼淡淡,语气淡淡,“我既来找你,便早把生死度外。我原可佯装不知,不声不响地剿了念邺山,可只怕是把留霜宫的人都杀绝了,也找不回娘的骨灰。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我一刻都不想再熬了,早死早超生,不如及早来个解脱。”

    惜日闷闷地咽了咽,眼前的女子是陌生的,不是菩提树下柔心弱骨的凄苦泪人,更不是白马寺山门甩着小辫子的无邪丫头。

    “我一死,顾容月便会知你们父子的底细,天涯海角,留霜宫再大再狠,也敌不过泱泱一国。”韵儿幽幽地看着他,“你我都知,眼下是个死结,我们势均力敌,互握把柄。与其两败俱伤。我等你,三日之后,在这儿,我要见娘的骨灰。作为交换,我可以。把法闻还你。”

    韵儿漠然起身:“你不妨回去告诉欧阳道,我眼下只想息事宁人,要回我娘。留霜宫复国与否,他夺何人江山,我毫不在意。若他不想毁了毕生钻营,趁早遂了我的愿。杀我于事无补,他无路可走了。”

    跨过门槛,韵儿又回了头:“若想虏我要挟顾容月,亦大可打消念头。我。不姓顾容,他不会救我,却只会杀了伤我娘的人。”

    人往往怪异。

    置身冰窟,即便再冷,为寒冰包裹的时间长了,渐渐便会有丝丝暖意,哪怕只是错觉。怪异的是,若此刻陡然回到春暖花开的盛世繁华,非但不会神采飞扬,反倒会被入骨的寒意反噬。

    韵儿便是如此,一踏入云龙门,头先挺得笔直的腰杆陡地溃了堤,一头便栽了下去。

    “怎样?”

    “娘娘有些高热,乃。七情郁结,气滞血瘀之症。”

    “药方呢?桃仁、银杏、生姜?这算哪门子药方?”

    “陛下恕罪,微臣该死。可心病还需心药医,这。这症并无良方呀。”

    “你们都是怎么当差的?小草,你说!你带她去了何处?见了何人?出了何事?”

    方平打小随着主子,却从未见他动过这么大肝火。他来回踱步,越踱越急,直急得满殿的宫人哆嗦地跪着默默求饶。转念,方平却又觉,从未见主子如此情深款款。他也曾守在其他女子的病榻,也曾嘘寒问暖,也曾喂汤事药,却不知为何,眼下的他,哪怕只是默默地覆着她的手,默默地凝着她的脸,却胜却万千刻意的亲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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